第二天是个下雨天，一下雨，通往学校的那条路就特别不好走，坑坑洼洼的泥巴路，被这群孩子当作了乐园里的玩具。他们根本不会在意身上的污垢，反而觉得在路上追逐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有些男孩的确喜欢恶作剧，他们故意从女孩身边跑过去，然后飞溅的泥巴水，弄脏了女孩干净的裤脚，这个时候，女孩们都会露出很生气的样子，却又无可奈何，反观男孩们，他们得意地大笑，以鬼脸宣告这一局的输赢。

刹不住脚的男孩子，像一阵风似地，跑到罗天赐的身边，突然这几个同学紧张地停下来，小心地绕过罗天赐，他们有意为之，似害怕似嘲讽，总之不会接近罗天赐，远离后，男孩们又开怀大笑，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罗天赐不傻，他当然察觉同学们的异样，本来朋友就不多的他，经过昨天的事，恐怕更没有小伙伴靠近他。负气的罗天赐，裹着蓑衣加快了脚步。

“这是我妈给我买的笔，不用削也可以写字。”

“我的橡皮擦有西瓜香味，你闻闻。”

“我好像忘了带作业本。”

“你再找找。”

“后面是二年级和三年级的作业题，你别擦掉了。”

教室里大概有四十多个学生，前面的黑板是四年级和五年级的作业题，后面的黑板写着二年级和三年级的作业题，小小的教室始终很热闹，这里的学生每天都会准时来上课，基本上不会出现迟到早退的现象，哪怕是严寒酷暑，他们依然坚持走路上课。

罗天赐回到自己的课桌，身边都是同学们的欢声笑语，没有人搭理他，显得他有点多余。

“这是，这是我的铅笔。”罗天赐和一个四年前的学生坐在一起，课桌都是陈旧的长板桌子，因为课桌有限，加上节约空间，所以都是两两挨着坐一起上课。

比自己小两岁的男孩，眼神里充满了恐惧，罗天赐没有说话，他犹豫后，又将自己座位上的一根即将用完的铅笔递给了对方。

“谢谢。”小男孩的道谢很小声，罗天赐听到后反而有点伤心。

心思细腻的凌香，从一开始就关注着罗天赐，她离他两个座位，这会儿也不好走过去跟他打招呼了。

“同学们，早上好。”走进教室的金政，意气风发，他每天都会换上干净的白色衬衣（两件衬衣不停地换洗了穿），他剃了胡渣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其实金政并不是一个喜欢注重外表的人，可他很在意自己在学生们面前的仪容仪表。

“老师早上好。”教室里顿时齐声吆喝，每个人笔直地站着，满脸的稚气，又是那么地认真。

金政的手里抱着五个年级的作业本，他放下作业本，将别在衬衣上的钢笔拿下来，顺便招呼同学们坐下来。

“今天，我打算利用一节课的时间，让你们选出班上的纪律委员。”金政从讲台走下来，严肃地说道，“纪律委员，顾名思义，就是要把班里的纪律放在第一，大家心目中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稍后，你们再举荐几个候选人，而老师我呢，也会选一个心目中比较心仪的学生来参加评选，当然了，最终的结果，都要是大家共同选出来的那位同学。”

教室里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金政趁机又大喝一声，“大家有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金老师。”

“没有问题。”

金芝在教室外面偷偷张望，以她目前的年龄，恐怕很难有机会进去凑热闹了。

“金芝。”杨英见到东张西望的女孩，马上热情地跑过去抱起了她。以前的金芝，会坐在教室最后面的空位上听课，后来半山的几个小朋友也来上课，于是教室里没了金芝的位置，她被父亲放逐在教室外，偶尔是杨老师关照一下。

金芝对杨老师很感激，可是她总觉得和杨老师有距离感，可能女老师比较严格，有时候她会看到杨老师的两副面孔。

“金老师在上课，我们去其他地方玩。”杨英抱着金芝离开了教室外面。

“杨老师，你放下我吧，我自己能走。”金芝不太喜欢总是被人抱着。

杨英笑着放下金芝，她牵着金芝走进父亲的办公室，里面有一张课桌是杨老师的办公桌，白天她在这里办公，也是接近金老师的最好机会。

“我带了蒿子粑粑，你吃不吃？”杨英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包绿色坨坨的东西，金芝不喜欢，直接摇头表示拒绝。

杨英无视金芝的不喜欢，反而大谈道理，“我知道，你藏了糖果，喜欢吃糖果，可是啊，小孩子不能吃糖，吃糖对牙齿不好，对身体不好。”

“我没吃，我都是送人了。”金芝目前以拉拢人心为主，糖衣炮弹比较直接，效果也显著。

“那就更不对了，你这么做，反而害了别人。”

“一颗糖果害不了谁。”金芝觉得杨英有点古板。

“呵，学会犟嘴了。”杨英扭头，一本正经地盯着金芝，“你老实告诉我，你的糖果，是谁买给你的？肯定不是金老师，所以……是不是山下的戴青芸？还是……还是罗美君？”

额……

老父亲的花边新闻有点多啊。金芝无奈地皱起眉头，她在思索另一个听来耳熟的人名，嗯，这个罗美君好像也在日记本里提到过，她是……

“金芝啊，杨老师告诉你，无论是戴青芸还是罗美君，她们啊，接近你都是不怀好意。”杨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真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跟一个四岁小女孩说这些，如果自己就是四岁的孩童，根本不可能听得懂，即便听懂了，也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诋毁他人，无论如何都是不对的。

“杨老师，芸姨从来没有说过你的不好。”金芝故意提醒她，可是杨英听到金芝这么说，反而更不高兴了，“你啊，还太小，不知道大人的心思，她当然不会在你，或者金老师面前说谁的不是，因为她呢，要看起来像个很好相处的样子，只有我才会跟你说真心话，真心为你好。”

金芝咬着唇，杨英继续说：“有句古话，你应该听你爸爸说过，忠言逆耳良药苦口，我说的话不好听，可是是为了你好，给你吃的蒿子粑粑也没有糖果好吃，可是糖果害人，这个吃了对你只有好处。”

“食物分两种，一种是填饱肚子，另一种是可以给人带来愉悦的食用感，而我已经吃过填饱肚子的食物，你的蒿子粑粑并不能给我带来愉悦，我觉得它的好坏，跟我就毫无关系。”金芝想离开房间，可是杨英震惊回神后，赶紧又拽住金芝的手臂。

“你这奶娃娃，你说的什么呢，你……”

“谢谢杨老师的关心，不想吃就是不想吃，勉强是没用的。”金芝用力地推开她，然后留下一个张目结舌的女人在房间里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