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娇带着芪贝连夜逃离了霓罗王宫。

也算她们运气好，天快亮时在客栈偶遇了一个商队，商队是打西域折返回慕凉的，领头的姓余，大伙都叫他老余，老余是个实在人，就靠着风里雨里替人压货送货为生，生的五大三粗，腰上别了个短刀，乍一见有些土匪气，但实则是个顶好的人。

“你两丫头这是跟家里闹别扭了？”老余说话轻声轻气，与他的形象一点都不符。

芪贝瞧了一眼司徒娇，不敢随便开口。

“不是，我们姐妹二人是被人贩子卖到官家为奴为婢的，但那官家婆娘太凶，整日鞭打我们，实在受不了这才逃了出来。”司徒娇说着，撸起袖子，露出事先准备的新旧伤痕。

天色暗，老余也瞧不仔细，一则姑娘家的身子他也不好盯着瞧，只一眼便充满了同情：“这世道……那你二位接下来什么打算？”

商队在大漠里慢慢地行进，风沙太大，时不时吹的人睁不开眼。

司徒娇怅然环顾了下四周：“我听说慕凉的官家待下人好些，想去清都谋个差事。”

老余不以为然：“能不能遇上好主子，那是命，可不能乱信谣言。”

司徒娇“嗯”了一声，不太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默了片刻，转移了话题：“余大叔，你能给我们说说慕凉的六扇门吗？”

老余一怔，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司徒娇，总觉得这女娃娃不像她看上去的那般柔弱。

他咂摸了一下嘴，半晌才吐出一句话：“那可不是个好地方。”

“怎么说？”

“民间有句俗语，叫衙门六扇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他们通常只接手江湖帮派争斗和一些朝廷要案，所以他们不仅要遵守朝廷官制，还要懂江湖规矩，不过六扇门中人心狠手辣，得罪不起，你若是碰见了可得绕着走。”

“这就是传说中的黑白两道通吃？”

老余是个老江湖，对于这种江湖气的话他自然是懂的，他瞧着司徒娇，从她的眼里看见了熠熠的光辉。

“丫头，我劝你啊，去了清都找个好人家才是正事儿。”

司徒娇听的出老余话里对六扇门的避讳，想必六扇门的名声确实不太好，她也不在此纠结，但她是一定要去考捕快的，但她们是逃出来的，就身份核实这一块她便过不了关。

“余大叔，我们的卖身契都还在原主子那里，倘若想去清都谋新的差事，是不是不太妥？”

老余瞧了她一眼，端着水袋喝了口水。

“这事儿也不麻烦，我在川州认识一个搞户籍的，不是作假，而是有些农户家里缺了人口，让别人给填上，官府是可以查的到的。”

司徒娇觉得这个老余没有白结交，由衷地夸赞：“余大叔，你可真是神人。”

“嗨，干我们这行的什么门道都要精通一些，方便行走。”

原本商队是直接去清都落脚的，但司徒娇要去办户籍，老余卸了货又带着她俩绕去了川州。

川州在清都南边，中间还隔了三个郡，这弯弯绕绕的又过了一月余，眼瞅着年都要过完了，司徒娇心里过意不去，硬是塞给老余一只玉镯子，只道是报酬，老余也没推脱，收了镯子便领着二人去找了贩卖户籍之人。

这户人家就住在山脚下，山脚下是一个村子，瞧着民风很是淳朴，见有外人进来都警惕地瞧着他们。

老余领着二人直奔村口的一户茅草屋，茅草屋前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老汉，正懒洋洋地躺在草垛上晒太阳，一见老余只是掀了掀眼皮子，并没有太过热情。

倒是老余老远地就招呼：“张二，快起来，有生意。”

那叫张二的老汉这才慢悠悠地起了身，细细地打量着老余身后的女娃娃。

“这位姑娘想弄个户籍，你看能不能成？”老余抬了抬下巴指了指司徒娇，先前已经向老余打听了价钱，司徒娇赶紧从袖子里摸出半吊铜钱塞到张二手里。

张二捻了捻铜钱，唇角勾了勾，顺手揣进了袖口里。

“半日。”

三人又在村里等了半日，日落十分张二将一张户籍塞到司徒娇手里，语气也是懒懒的：“喏，村西吕家的户籍，他们家闺女跟你差不多大，几年前外出谋生，杳无音信，大概是回不来了。”

司徒娇和老余对视了一眼，老余点点头，道了谢便领着二人告辞。

马车上，司徒娇打开户籍仔细看着，户主叫吕有良，妻子叫王氏，有个儿子叫吕祥，而那个失踪的闺女叫吕乔。

“余大叔，既然他们家闺女失踪了，为何不报官？”

老余岔着双腿，双手撑在膝盖上，瞄了一眼她手里的户籍解释：“像我们这种编户之民，生要纳税，死要还田，若是吕家报官一旦查证了那闺女已经死了的话，他们的农田就必须还回官府，一下子就少了一亩三分地，倒不如就隐瞒不报，还能多种些粮食。”

“原来是这样。”

司徒娇没有想到为了圆自己一个捕快梦，做的第一件事竟是违法乱纪的，她的心里很是忐忑，但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世界里，除了靠自己，她又将如何呢？

等他们到了清都都已经是二月初了。

辞别了老余，主仆二人就开始忙活着找住所，客栈人多眼杂，收费又高，眼下还是得找个短租房先安定下来，从早上一直到天黑，好不容易找了一户商户家，离刑部也近，这样就不会走迷路耽误考试了。

户主是个四十来岁的妇女，听说她家掌柜的是做酒楼生意的，攒了些银钱在城中置了新房，这旧房子原本打算卖掉，但这靠着刑部不吉利，卖了好久都没卖不出去，正巧赶上司徒娇租房，便痛快租给了她，双方签订了租赁协议，为期半年，还好司徒娇带出来的银钱够花一阵子了，等她考上捕快又有了收入，芪贝不用出去，留在家里帮人家做点缝缝补补的活计也能挣些钱。

二人瞧着收拾一新的新住所，满心期待。

“公主，这就是咱们的新家了？”

司徒娇拍了拍她的头：“还叫公主，以后你我就姐妹相称，你叫我姐姐就行。”

“好。”芪贝眉眼弯弯，说实话，她真的很喜欢这里，有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