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魏忠贤的提议，朱由校笑了。

“西李选侍，朕自有安排。魏忠贤，待会就由你送西李选侍去仁寿宫，顺道替朕办一件事，办成了朕让你做司礼监大太监。”

仁寿宫那条黄河，魏忠贤必须得跳下去洗洗，朱由校才放心。

司礼监大太监是太监中地位最高的位置。

现在是郑贵妃得力手下王安坐着。

郑贵妃无法给他的，陛下轻轻松松就能给他。

前提是，陛下能够顺利登基。

郑贵妃手里握着三十万禁卫军，陛下孤身一人，怎么看都是郑贵妃胜券在握。

不，陛下身边还有一个没有露面的高人。

也许不止一个。

要不要赌一把？

魏忠贤的心活泛起来，惊喜地抬头看向朱由校，

“奴才杀了李进忠他们，郑贵妃知道了不会放过奴才的。”

朱由校认真地在一个新木偶上继续雕刻，漫不经心地说：“你是聪明人，借口理由随随便便不是一抓一个？”

魏忠贤得意地点点头，又说，“奴才怕死，万一失败，……”

“朕会派人保护你的，……”

陛下果然不声不响养了一批高人，幸亏他那碗粥砸那个小太监脸上了。

“不过，如果你任务失败了，就……算了，朕也不要你的命，到时候还是放你出宫回老家，过从前那样的安稳日子。”

平地一个晴天霹雳，魏忠贤觉得陛下这是在内涵他。

魏忠贤年轻时好赌，欠下一屁股债，妻子跑了，唯一的女儿也被他抵了赌债。

剩下的赌债实在没办法偿还，山穷水尽之际，魏忠贤这才进了皇宫，做了这个被人看不起的宦官。

从前的安稳日子？

有过吗？

让他回老家，还不如让他直接死了算了。

之前朱由校问他做什么营生的时候，魏忠贤就猜测朱由校已经把他的底摸得清清楚楚的了。

果不其然。

没有办法，魏忠贤只能答应，打算到时再见机行事。

……

仁寿宫。

“奴才王安拜见娘娘，娘娘千岁金安！”

先帝刚刚驾崩，堂堂司礼监掌印太监、正三品内相王安，就跑来仁寿宫给这位神宗皇帝的宠妃请安。

这位千岁娘娘名叫郑梦境，是朱由校的祖父明神宗册封的贵妃。

郑梦境靠在紫檀木罗汉床上，小口喝了一勺手里的红莲黑米粥，慢慢咽下后，才掀起眼皮看王安。

"哦?这喜从何来?"

"恭喜娘娘！娘娘大喜！光宗皇帝驾崩了!"

王安这不是报丧。

是报喜。

郑梦境缓缓抬手，示意王安起身答话，"知道了，这次算你和李选侍一功。"

听语气，郑梦境显然早已经得了消息。

见此，王安立刻躬身奉承道："臣不敢居功，都是娘娘的药……"

王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郑梦境打断，“乾清宫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启禀娘娘，西李选侍把大皇子关在暖阁中，不让大臣们见大皇子。”王安小心翼翼地偷看郑梦境的脸色，“西李选侍要求封后。”

郑梦境独宠后宫三十八年，直到神宗皇帝驾崩前，依旧荣宠未衰。

神宗在位时，几度欲废朱常洛立郑梦境的儿子福王为太子，封郑梦境为后，都遭到群臣反对。

但是，这几十年来，大明后宫一直牢牢把控在郑梦境的手里。

郑梦境在后宫享受的待遇跟皇后也毫无区别，宫里大大小小的宫女太监更是明目张胆地称她为“娘娘千岁”。

即便如此，未能坐上皇后的宝座，就成了郑梦境的心头之恨。

西李选侍想封后，显然是犯了郑梦境的忌讳。

砰！

“痴心妄想！”

郑梦境坐起身，手里的粥碗磕在案几上，黄釉暗龙云纹碗应声而碎，碗身四裂，碗里剩下的米粥顺着案几上的万字纹滴落在波斯进贡的镶金丝地毯上。

嘶！

王安肉疼。

神宗皇后当年用过的这套黄釉暗龙云纹瓷器，不说外面有人私底下出价已经到了万两黄金一件。

单单这皇宫里，也只剩这一套了。

郑梦境这是没能坐上后位，用皇后的器具泄愤。

"哀家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人爬到哀家头上。"

越是做粗暴的事，说最狠的话，郑梦境越是面色平静，声音轻柔，“王安!”

从乾清宫出来后，王安的左眼皮一直跳，现在预感到郑梦境要说什么，他更是没来由地心跳加快，“奴才在。”

“跟田尔耕说，一只不听话的狗，没必要再留在这世上。”

郑梦境说得轻描淡写，王安听得心花怒放，腰弯得更低了一些，"是，微臣这就去向田大人传达娘娘的旨意。"

光宗皇帝上位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西李选侍就收拢了不少好东西。

如今，她自己找死，王安爱莫能助。

唯一能帮她的，就是妥善安置那些宝贝儿。

王安离开仁寿宫后，弯过乾清宫直接去了乾清门，也就不知道乾清宫已经变了天。

锦衣卫副指挥使田尔耕正直壮年，无论是否当值，每日必定在乾清门外候着。

反倒是在锦衣卫衙门很少能见到他的身影。

先帝驾崩这样重要的日子，他已经在乾清门外值班太监的班房里等候多时了。

王安没在乾清门外停留太长时间，不一会就领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太监从班房内出来。

不巧的是，他领着人刚刚走出班房，就看见几位大人在乾清门外徘徊。

王安注目一瞧，是大学士刘一燝、吏部尚书周嘉谟、兵科都给事中杨涟、御史左光斗等东林党大臣。

“王公公！你在这里太好了。”

当头的杨涟大声招呼，抢步逼了上来。

王安直呼倒霉，想转身装没看见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应付这些拥护朱由校上位的东林党。

“几位大人放心，西李选侍目无君上，挟皇子以令封后，咱家身为臣子，一定会想办法把大皇子带出乾清宫。”

一番寒暄后，王安担心被几人发现身后太监的破绽，爽快地应承下了他们的要求，做了个顺水人情。

看见杨涟等人放心远去，王安这才敲开了乾清门的宫门，带着身后那个太监匆匆进了乾清宫。

因为惦记着西李选侍手里的那些好东西，王安没注意守宫门的太监换了人。

其中一人在他进入西暖阁后，飞奔去了东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