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西暖阁。

李进忠和吴福的尸体不知道做了哪棵花树的花肥，地上的血迹被清理干净，屋内隐隐飘过幽幽兰香。

“娘娘！东西都收拾好了，咱们真的要去仁寿宫吗？”

一个宫女拎着一个木匣子放在西李选侍身前的黄花梨木桌上。

留在乾清宫，魏忠贤会杀人。

去了仁寿宫，老妖妇更不会手下留情。

两个得力的手下也被魏忠贤杀了，她拿什么跟他们斗？

“不去！不去！本宫哪里都不去。”

西李选侍气得把木匣子掀在了地上，里面的珠玉宝钗散落一地。

一个镶金的翠玉手镯从木匣子里滚了出来，转了几圈停在了西李选侍的脚边。

西李选侍弯腰捡起那个翠玉手镯，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镯上的金片。

金片下面是那老妖妇让王安给她的毒药，一共三份。

一份她偷偷放在了先帝喝的酒里，剩下还有两份……

这两份，原本是老妖妇给朱由校和朱由检两位皇子准备的。

现在，西李选侍不干了，干了也得不到想要的，不如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可是，这样做太冒险，西李选侍胆小怕死，一时间下不定决心。

“娘娘！王公公来了。”门外传来小太监的通报。

王安？

刚刚一直都没有看见他，这个狗东西一定是跑去仁寿宫报信了。

他现在来，是老妖妇又有了什么害人的主意吧？

西李选侍示意宫女把撒落的东西收拾好，“让他进来。”

王安进来时，恰好看见宫女抱着木匣子转进了屏风后。

一颗龙眼大的夜明珠被遗落在墙角放兰花的案几下，泛着雾蒙蒙的荧光。

见门已关上，暖阁里只有自己贴身侍候的四位宫女，西李选侍这才开口问道：“王公公，你来找本宫有何事？”

“李娘娘您还不知道吗？”王安也不行礼，只是笑问。

西李选侍一贯被王安轻视，也没有在意，“知道什么！”

“知道千岁娘娘为什么不想再看见你这个贱婢。”王安一边说一边向身后的太监示意。

“放肆！王安你……”

西李选侍的话还没有说完，她身边的两个宫女就被王安带来的那个高大太监给拧断了脖子。

这也给了西李选侍反应的时间，她直接往地上一趴，滚到了墙角那个放兰花的案几边，双手在地上胡乱摸索。

还没等她摸到趁手的武器，那个太监已经一个箭步逼到了她的跟前。

快得她连尖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眼看那太监铁爪一般的五指已经贴上了她的脖颈，西李选侍的手终于摸到了那颗圆溜溜的夜明珠。

“一起死吧！”

西李选侍向那太监迎了过去，在太监掐住她脖子的时候，异常顺利地把手里的夜明珠塞进了太监的嘴里。

从王安的角度没有看到西李选侍的动作，只当那个锦衣卫太监已经得手，立刻大喊：

“来人啊！有刺客！刺客杀人啦！”

按照计划，那个假扮太监的锦衣卫这个时候应该把西暖阁里的人都杀了，然后假装求救跑出去，王安再用花瓶随便砸一个死去的太监充当刺客领功。

可是，屏风内的两个宫女闻声跑了出来，那个锦衣卫太监还死死掐着西李选侍没动弹。

暖阁的门都被人从外面踢开了，那个锦衣卫太监仍然掐住西李选侍的脖子没有撒手。

王安懵了，田尔耕派来的是个二货吧？

怎么不按计划行事？

他装作去救人的样子靠近纠缠在一起的两人，这才发现那个锦衣卫太监梗着脖子两眼发直已经没有了呼吸。

只是，他的手还保持着临死前的动作，西李选侍已经被他掐得直翻白眼。

王安想堵上西李选侍的嘴，帮她咽下最后一口气，突然感觉一股凌厉的杀气如利刃般卡在自己的喉咙上。

吓得他双股打颤，两腿一软倒在地上，连滚带爬逃出了乾清宫。

赶到的宫女太监们见此情景，有胆大的立刻上前去解救西李选侍。

一人动，其他人也跟着都动了，没一会，西李选侍就被他们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沈炼原本是奉上喻来吓西李选侍的，没想到西李选侍这里来了真正的杀手，就随机应变跳过步骤，帮西李选侍把那个假扮太监的锦衣卫给杀了。

反正，跟皇爷要的结果一样。

见西李选侍已经没有了性命之忧，他也就功成身退，回去向朱由校复命了。

西李选侍虽然活了过来，咽喉上却留下了一圈暗紫色的勒痕，暂时也不能开口说话。

不过，这更刺激了她想要报仇的想法。

那个老妖妇竟然想要她的命，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东暖阁。

门敞开着，王德发从外面走了进来，向努力雕刻的朱由校躬身行礼，“皇爷！西李选侍离开乾清宫之前给您留了一封信……”

朱由校抬头，放下刻刀接过信。

“还有，还有一个人。”

后面的话，王德发说得煞是艰难。

“什么人？”

朱由校一边看信，一边问。

王德发飞快地偷瞄了朱由校一眼，“是个漂亮的宫女。”

朱由校神色不动。

“一个厨艺很好的漂亮宫女。”

“哦！”

朱由校抬眼看了看窗外的日光，已经午时，是有些饿了。

不过，一个厨艺再好的宫女，那也是西李选侍的人。

见朱由校无动于衷，王德发放心了。

“她是奴才的同乡。”

朱由校放下手里的信，正色地看向王德发，“所以呢？你想保证她会跟你一样忠心于朕？”

王德发不能保证，“她做的饭食比御膳房的大厨都好吃，求陛下别让她回西李选侍身边了，指不定哪天她就跟、跟……”

你是想让朕吃口饱饭都要提心吊胆吗？

不过，厨艺好的人才，培养培养，以后或许可以替他做一笔大事。

朱由校改变了决定，“那就让她留下来吧！”

王德发大喜，跪地谢恩，“谢皇爷！”

朱由校又道：“留在你们的下厨房里，不用来朕跟前。”

皇爷真是个体贴人。

王德发喜出望外，又磕了三个响头。

魏忠贤带着一脸视死如归的西李选侍走出乾清宫，仿佛从一个世界，走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心中升起一种恍如隔世的沧桑感。

紫禁城还是那个紫禁城，里面的人却变了。

——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