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饭馆，菜已经上齐了，看得出分量有多足。

程野没什么胃口，但既然决定出门吃饭，就不要唧唧歪歪的。

然而到了真正拿起筷子的时候，程野犹豫不知道先吃什么。

这里的人嗜辣，口味重，所以菜肴看起来红红火火，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吞咽口水。

他挑了颜色相对寡淡的一盘菜下手，这盘菜教会他“菜不可貌相”的道理。

一口下去。先是皮蛋独特的味道在口腔中充斥，他并不讨厌皮蛋的味道，但也谈不上喜欢。

就在他准备进军下一道菜时，火苗在口腔蔓延开，先是从舌尖到舌面，然后从口腔到喉咙。

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甚至眼眶也有变红的趋势。

程野这辈子最不信邪，他不相信自己一个大男人会被一口菜弄得泪洒现场。

他狠下心对着一盘最红火的菜下手，却没想过有一道菜是在辣椒里挑鸡肉。

像这种一坨鸡肉配一碗辣椒的饭店迟早倒闭！程野恶狠狠地想。

但他选择弱弱地说：“你好，来一杯水。”

苏静的余光一直在他身上，看见他滑稽的模样，低垂着眼眸，生怕别人看见她眼里的笑意。

听见他要水喝，这才站起身在角落里的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苏康懵懂地看着程野，震惊地说：“你被辣哭了！”

事实证明，人一旦丢脸过一次就不会在乎第二次了。

苏静就看见程野大大方方地点头，脸上带着些许红晕，也不知是辣的还是不好意思的。

蒋茹也注意到了，她立即又开始了坐立不安，手里的筷子拿起来又放下。

“小野，我们再点些菜吧，我忘记你不能吃辣了，对不起。”

程野最看不得别人对他这副模样，这比骂他还让他难受。

“没事，可以吃。”

事实却是吃了两口就端着一杯水想出去了。

他看着蒋茹那副模样，叹了口气说，他要去学校逛一逛。

蒋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看向苏静，“静静带我们家程野去看看学校吧，他和你一个学校，我在店里帮你妈妈。”

孙雯点头示意可以，也只有蒋茹才能说得动她。

苏静摘下围裙，跟着他走出来，街上已经归于冷清，她以为程野会一直沉默，所以他的开口吓了她一跳。

“远吗？需要坐公交或者打车吗？”

“不远。走十分钟就能到。”

程野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们之间一直保持着一个人的距离，苏静落后了几步，她没有刻意追上，大概程野并不希望她追上。

沉默的气氛过于压抑，苏静鼓起勇气打开话题。

“你刚刚吃的第一道菜是青椒擂皮蛋，辣椒用的是二荆条，看起来不辣，但对外地人来说比较辣，第二道菜是辣子鸡，因为要保证它辣的口感，所以放的干辣椒很多。”

程野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突然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你看着我吃饭？”

苏静一瞬间脸红得像是吃了一锅二荆条一样，大大的黑框眼镜也挡不住她的慌乱。

从程野的视角看她，她低着头，像罚站的小学生一样。

“是特别辣。”

程野说完就继续向前走，苏静愣了两秒才听懂他在反驳什么，跟上他的脚步。

苏静对他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单纯地观察一个陌生事物来到她画地为牢的地盘，警惕且缺乏安全感。

虽然之后的路程还是被沉默充斥，但是气氛相较于之前融洽许多。

到学校果然只花了十分钟，这让程野对这个学校的第一印象勉强合格。

之前他上学要和一地铁站的人斗智斗勇，每次一下地铁，他都迫切地想回家，身上奇奇怪怪的味道简直要命。

他就看不懂那些喷着非常之浓烈香水的高质量女性为什么要挤地铁。

那些上班族为什么就爱吃一口韭菜馅包子，难道白菜没有韭菜绿就不配被选择吗？

这也成了他不喜欢上学的千万个理由之一。

学校还在放寒假，自然不能进去，他们绕着学校外面走了一圈。

程野走着走着，在围墙外的某一处停了下来，打量了一下周围，点头肯定了一下自己。

苏静没有看懂他的操作，他的下一个动作就为她解惑。

他走到前面，先是摸了摸围墙，墙体是砖红色，南方天气潮湿，上面爬着一些青苔，他继而向后退了几步，猛地向前跑去。

等他的大长腿翻过围墙时，苏静以为他要翻进去，结果他又跳了下来，若无其事地说：“走吧。”

苏静没忍住问他：“你不是要进去吗？”

程野拍了拍手，围墙上湿湿的，粘了些细小沙粒在手上，都立春了，这里的天气还是湿冷湿冷的。

“我不进去，就想试试能不能进去。”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苏静也不多问，虽然她知道这个答案开玩笑的成分占多。

程野的心情莫名好起来，脚步都轻快了些。

“这里的纪律管得严不严，着装有要求吗？老师烦不烦？”

一连串的问题让苏静反应不及，她斟酌了一下语言。

“纪律不是很严，但是学校领导讲究面子主义，特殊时期会很严，反人类的严格。着装有要求，但是也可以忽略不计，不过不能不买，特殊时期会检查，不穿的后果会比较严重。老师有烦的和不烦的。”

她一口气说完长长的一串话，然后发现程野诧异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程野是真没想到苏静会这么回答他，看起来老实巴交地一个好学生，这个答案却......那么通透。

有意思。

“附近有没有快餐店呢？”

“有吧，如果没倒闭的话。”

这里的生活水平不足以支撑一些产业存活下来，但是快餐店是可以靠着学生在夹缝里存活下来的。

不过苏静知道的就一家，还是因为这家店开在上学的必经之路上。

由于这种先天优势，这家店有恃无恐，服务态度和食材选用让它的红火如昙花一现，啪唧就没了。

苏静自然不知道里面的这些事，在她看来，这家店只是因为消费者的喜新厌旧而生意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