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音刚落，杜若茗的心猝不及防地一抽，如果之前只是因为让男医生看自己的胸部感到羞耻，那么此时对方的话已经彻底让她感觉到了羞臊和委屈。

杜若茗从小有个毛病，受不了委屈，眼泪窝子还浅，受到委屈的时候生理上会控制不住地眼泪上涌。她一直很讨厌自己这样的反应，因为这样显得她多么软弱窝囊似的，奈何生理上的反应怎么也控制不住。

只见她的脸颊似火烧，眼睛里慢慢泛起了水光。如果这时候眼泪掉了下来，岂不是更丢人？所以此时的她，怒目圆睁，极力控制着汹涌而来的泪意。

男医生半晌没听到动静，侧目，看到她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潸然欲泣的模样，脑仁儿更加地疼了。

以前来就诊的女患者，虽然对男医生做检查有尴尬、有不适，但最后都能够配合，没谁表现出她这幅样子。

这样子，该怎么形容呢？呃，那啥，逼良为娼，对，就是逼良为娼，此时此刻用来形容她最为合适。

杜若茗算是看出来了，这医生不止态度差，没礼貌，嘴巴还很毒，但是她承认他说的，因为自己的磨蹭会耽误别人就诊时间是对的。

所以在拍案而起、和他继续硬刚与忍气吞声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强压着强烈的羞耻感，她手指颤颤巍巍地解开衬衣扣子，脱下来放在大腿上。

男医生见状，伸手扶额，他要不要告诉她，其实只需要解开扣子就好，不用把衣服整件都脱下来。

可他开口，说出的却是：“内衣，解开。”

杜若茗此时已经彻底放弃挣扎，双手听话地绕到背后，干脆利落地解开扣子。浑圆摆脱了束缚，一下子跳脱了出来。

真的好羞耻！尤其是站在旁边的女实习生，明显已经把她当成了小白鼠，一直目光灼热地盯着她的胸在看。

真的无地自容了！ 杜若茗认命地闭上眼睛，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

男医生看着她的样子，很无奈，甚至有点想笑，可他只是淡淡地道：“转过来。”

杜若茗视死如归地转过身去。

不一会儿，她感觉到一只手轻轻的托住了她的左侧，一只手从中央区域开始，有规律地顺时针按压。虽然隔着手套，却能明显感觉到他手心的温热。

“痛不痛？”此时他开口的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

“有点儿。”

随后那双手换了个位置，在腋窝附近按压了几下，问：“这里痛吗？”

“没感觉。”

他凑的有些近，不是一个令人感觉舒服和安全的距离。

她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心脏突然就失去了控制，跳动的速度有些失常。

然后，他的手来到了右侧，同样的步骤，按压了几下，问她痛不痛。

不一样的是，检查右侧的时候，花的时间明显长了许多。

“右侧乳腺结节，初步估计是囊性包块，大小4~5公分左右。需要照彩超进一步诊断。”

他说完检查结果，接着问：“多长时间了？以前到医院检查过吗？”

杜若茗听到“囊”字就懵了，整理衣服的手不自觉地顿住，连忙回道：“快四年了，第一次发现是在洗澡的时候，摸到了小小的一块，会滑动。当时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不到一公分，不严重，只让按时服药、定期复诊。但是这两年感觉越长越大，还有疼痛感。”

说完，她略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医生，严重吗？”

男医生没有回答她，只是语气有些怪异地道：“很明显，你并没有听从医生的建议！”

这语气，听起来好像有些生气，又有些责怪的味道，让杜若茗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想到自己身为老师也不喜欢不服管教的学生，可能医生也不喜欢不听话的患者，就没太当回事儿。

杜若茗背过身去，面红耳赤地刚整理好衣服，就听到他说：“你先出去门口等一下。”

“哦。”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杜若茗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想到他恶劣的态度，硬生生把差点儿脱口而出的“谢谢”憋了回去，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男医生注视着她的背影，心下叹息，面上却没显露出丝毫情绪。

她的背影已经彻底消失在门口，他却依然望着门口出神，还不忘吩咐实习生：“海星，你带她去彩超室。”

被唤作海星的实习生，闻言一脸不可思议。跟着许老师实习一个多月了，让她带病人去做检查，是前所未有的事儿。绝对有猫腻！

许老师是乳腺外科，不，是整个医科大公认的、不好相处的人。毛海星平常对他又敬又怕，但是此刻她的八卦欲实在忍不住：“老师，这位杜老师该不会是您认识的人吧？”

男医生回过神来，瞥了她一眼，眼神好似X射线。

好重的杀气！毛海星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道歉：“对不起，老师……”

“还不快去。”

“好的，老师，我马上去。”

毛海星刚要转身，男医生又冷冷地开口道：“记住，不该说的别乱说，不该问的不要问！”

毛海星此时头皮发麻，恨不得立刻逃出去，偏偏他又语出惊人：“除了我，不要让任何男人看到她那里，就算是陈主任也不可以。懂？”

闻言，毛海星的八卦之魂已经熊熊燃烧，偏偏她只能很怂地连连点头，然后转身快步朝门口走去。

“检查完把她带到我办公室。”身后又轻飘飘地传来一句。“尽快。”

毛海星再次遭到雷击，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敢转过头来，迅速地回答：“知道了，老师。”

杜若茗坐在诊室门口，想着刚才男医生恶劣的态度，有些生气，又有些懊恼。为什么自己每次受了委屈就会发挥失常，不，是压根忘了发挥，明明自己有满肚子精彩绝伦的句子可以把他噎回去。

不行，不能让自己白白受委屈，懊恼之后，她开始默默盘算，下次有机会该怎么怼回去。

毛海星走出诊室，看见杜若茗坐在椅子上，似乎在想事情。她没有立即上前打扰，而是站在不远处默默打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