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微弱的月光伴随着凉风，秋天的夜晚是寒冷的。

“爹。”

顾眷突然惊醒，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梦，把一旁的许乐康吓了一跳。

顾眷呆呆看着身上的棉毯，还有旁边同样用棉毯盖住的顾续。

“呜呜……”，顾眷回过神，又想起了些伤心之事，低声呜咽。

“节哀。”许乐康气语轻声安慰。

回来以后，他帮顾眷和顾续盖了棉毯，又找了些干柴生起了火堆。

虽然和顾续无亲无故，但是这段时间，尤其是他刚来这个陌生的世界，是顾续的帮助，才避免了他颠沛流离。

如今顾续遭此大难，许乐康也是悲痛万分。

加上亲眼目睹这人间地狱，他现在自己心里也是乱糟糟的，想不出什么话安慰顾眷。

许乐康沉默烤火，顾眷一旁哭着。

许久后。

“许大哥，我想把爹带回村里安葬。”

顾眷抬头，用通红带有泪水的双眼看着许乐康。

许乐康微愣，然后重重点头，“好，我们一起。”

悲剧已经发生了，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是让顾续落叶归根、入土为安了。

其实，许乐康先前已经想到了这事，这也是他要带回木轮车的原因。

不过，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原因很简单，要想回弯弯村，有上百里的官道路程。而如今上阳城已经沦陷，官道随时都会有耀国兵马经过。

而一旦被发现，结果可想而知。

在这种乱世，已经彻底没了法律和道德，人性的丑陋展现的淋漓尽致。

即便如此，许乐康还是答应了顾眷。

原因很多，简单归起就是，我要做，我想做，这是一个男人的担当和责任。

这会是一个让任何人胆战心惊的夜晚，因为山坡下还尸横遍野，傍晚时的腥臊血气还能闻到。

许乐康把火烧的很旺。

顾眷和许乐康是挨着一起睡的，然后都蜷缩着，用棉毯盖着全身，颤巍巍到了下半夜才睡下。

……

第二天。

天色微亮，许乐康和顾眷就起来了了。

把顾续安置好在木车上，他们准备回家了。

想必谁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返回。

他们离家五天，行了两百多里路，许乐康盘算着路程和时间。

官道危险，不过却是唯一的路，只能冒着风险返回。

所以，要越快越好，这样才越安全。

他们动身了。

许乐康在前面拉，顾眷旁边帮忙推。

至于其他死去的人，他们俩也无能无力了，或许之后会有人挖个深坑把他们掩埋，也或许会曝尸在外。

自从战争爆发后，路有遗骨时常可见。

这就是战争，只需要一眼就能能让人厌恶。

……

随后的时间里，除了必要的休息以外，其他的时间，两人都在赶路。

可以说是日夜兼程，饿了边走边啃面饼，累了直接席地而坐。

就这样，许乐康和顾眷只花了两天两夜的时间，就回到了弯弯村。

很幸运，这两天时间都没有碰到过耀国士兵。

如今的弯弯村成了一片废墟，无情的大火把一切都毁灭殆尽。

是谁纵火已经不重要。

许乐康挖出埋在院子里的东西，带上工具，前往后山，把顾续安葬在了他妻子旁边。

埋葬他的只有一席棉毯，他们甚至没有能力帮他弄到一副棺木。

……

之后的几天里，许乐康一直陪着顾眷在后山守孝。

“顾眷，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第七天，许乐康主动开口询问。

他要做下一步打算，所以这才询问顾眷的想法。

“我也不知道。”顾眷摇头。

她平时本来就没什么主见，现情况在突然，加上紧张害怕，自然不知所措。

“你在皇城或者其他地方还有什么亲戚吗？”

顾眷再次摇了摇头，“没有，除了哥哥，我没有其他的亲人了。而且这时候，就算有也找不到了。”

顾眷说的没错，这种时候，每个人都只有拼尽全力才能活下去，又怎么能顾及他人呢。

许乐康欲言又止，因为他想到了上阳城既然已经被攻破，她哥哥恐怕也凶多吉少。

只是这时候不能再打击这个脆弱的女孩了。

而顾续临终前，还交待她战争过后去寻找哥哥，大概也是为了给她一个活下去的念头。

“那你以后要不要跟我？不过可能会很辛苦。”许乐康郑重问道。

虽然顾续已经把顾眷托付给了自己，但是还是要尊重顾眷的意愿。

民主平等，这是在红国一直熏陶的理念。

顾眷没有犹豫点头，“嗯，我不怕。”

顾眷虽然是女孩，性子也柔弱，但是在选择上很勇敢果断。

“行，刚好你也一直叫我许大哥，我也认你这个妹妹了。”许乐康点头。

说实话，许乐康还挺喜欢顾眷的，当然，不是那种喜欢，也可能有那种喜欢。

反正说不清楚。

毕竟所有的好感都源于喜欢。

顾眷乖巧可爱，和他在红国那个争鸡腿的亲妹妹有几分相似。

另外，现在她举目无亲、孤身一人，身为一个男子汉自然不能不管不顾。

“对了，眷儿，你知道去雾月山的路吗？”许乐康突然问道。

顾眷疑惑，不知道许乐康为什么会问这个，仔细想了想才回答。

“知道大概方向，雾月山在上阳城西南方向，它和皇城刚好方向相反，也有几百里路程，在离国前一座沦陷的初阳城附近。”

许乐康闻言点了点头，“你想帮父亲报仇吗？”

顾眷一愣，随后连连点头，“当然想。”

“你想当仙人吗？”

顾眷一惊，许乐康的问题没有丝毫的逻辑可循，让她反应不及。

“仙人那可是无上的存在，我怎么能当仙人？”

顾眷语气和表情非常虔诚和敬重，如同是侍奉神灵的仆人一般。

许乐康一笑，脱口而出，“世上根本就没有仙人，或者人人都是仙人，只要有心，人人都可以是仙人。”

顾眷迷惑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许乐康也没有再说，可能是因为观念思想不同，顾眷觉得仙人是无上存在，高人一等，不可亵渎。

而许乐康的观念却是人人平等，所以他才会带着打趣意味，说出那些改编自星爷《食神》的话。

……

几天后。

许乐康和顾眷离开了，离开村子，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去哪，因为村子已经没有人了。

临走前，他们只看了一眼村子，看了一眼后山。

一眼过后，再不回头。

……

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上，许乐康和顾眷一前一后走着。许乐康身上背着一个包袱，腰间还有一把短刀。

身后顾眷也携带一个较小的包袱。

此行他们不是带顾眷去报仇，现在还没有报仇的资格。

对方是一个武艺高强的统兵将领，许乐康可并不认为自己能有机会杀死对方。

有些事并不是你想做就一定能做到，前提得要有这个能力和资格。

所以，许乐康说服了顾眷一起去雾月山，去那个顾续曾言有仙人出没的地方。

他们此行带着碰碰运气的想法，哪怕只有一丝的机会也好，都值得去尝试，很多事就怕连机会都没有。

极度喜爱仙侠小说的许乐康深知，在仙侠世界里当凡人是没有前途的。

人家把凡人视为一只手就能掐死的蝼蚁。

所以许乐康刚听到说有仙人时，他就想好了要去寻找修行之地、成仙之法。

本想等顾续和顾眷在皇城安顿好再辞行，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

皇城现在去那已经没有了意义，所以许乐康和顾眷赫然选择了一条和皇城截然相反的道路。

只是不知道两个不同的方向，会有怎样不同的命运？

……

根据顾眷介绍雾月山很大，因山中常年有雾，故而得名。

它和离国、耀国以及月国相邻，是三个国家的边界交接处。

因为位置优越，倒有不少胆大的商贩冒险从这路过，以谋求利益。

要想去雾月山，首先先要经过上阳城。

现在上阳城已经被耀国占领，肯定不能明目张胆过去。

而许乐康和顾眷此时正从山上穿行而过，打算绕开上阳城。

从山上看下去，能清楚的看到那座古老的城池。

“以前的上阳城是非常热闹的，因为村子离城里也不算太远，父亲和娘亲经常带我和哥哥去那儿玩。”顾眷回忆道。

可是现在的上阳城死气沉沉，一派萧条，早已经没了昔日的光彩。

城头的旗帜已经换了，看着残破不堪的城墙，便可以想象出当初的厮杀有多激烈。

前方高厚的城墙有一处非常醒目的巨大缺口，那应该就是上阳城失守的关键。

这巨大的缺口，不知道因为何种原因造成，普通的攻城器械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破坏力。

莫非是仙人导致？

许乐康不由想起了之前那传令官所说帮助上阳守城的仙姑。

这让许乐康增添了几分希望，只要能找到仙人，然后拜师学艺了。

“不知道皇城现在情况怎么样了。”顾眷看着上阳城，不禁开始担心皇城的安危。

耀国和离国交战许久了，耀国的国力比离国强盛，所以自开战以来，离国一直丧城失地。

而上阳城作为离国最后一道防线，驻守了大量军队，甚至君王木风亲自防守，却依旧没有改变失败的命运。

木风是一位贤明的君主，深受离国人们的爱戴，离国之前也是一个繁盛漂亮的国家。

不过，这一次，离国怕是要不复存在了。

背井离乡，国破家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