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快到黄昏。

李承乾下了马车，心情沉重的走进中山王府。

等候多时的太监，见到李承乾回来，连忙大呼道：

“哎呦，殿下这是去了哪了？奴等候您多时了。”

李承乾问道：

“不知道公公等孤，有何事？”

公公回道：

“殿下，陛下传您进宫。烦请殿下快随奴进宫吧！”

李承乾也不多言，命令下人更衣，跟随公公进到皇宫。

东宫内。

李二正和长孙皇后闲聊。

一个太监禀报，中山王到了。

李承乾进来，道：

“儿臣，请父皇安，母后安。”

长孙皇后看到李承乾，脸上带着笑意扶起李承乾道：

“我儿快起。”

李二板着脸问道：

“承乾，朕让你进宫，为何此时才到？”

换着平时，看到李二板着脸，李承乾都会有所胆怯，但现在却无心思顾及，便道：

“儿臣去了一趟城外，刚刚才回来。”

李二惊讶的看着李承乾，有些不敢相信，换着以往，出城这种事，李承乾定会遮遮掩掩，怕被自己责罚，今日居然毫无顾忌的脱口而出。

倒是此时，坐在李二旁边的长孙皇后一脸担忧的说道：

“我儿为何如此冒失，外面多有风险，若是出了差错，该如何是好？”

李承乾劝慰道：

“母后不必担心，儿臣身边带着护卫。”

李二问道：

“你去城外作甚？”

李承乾回道：

“儿臣是陪一位新结交的友人去了城外的一座庄子。”

李二听到李承乾说是陪别人去的城外，像是闻到一股阴谋的味道，眯着眼睛问道：

“友人？是何友人？”

李承乾也是感受到父皇语气的变化，变得更加严厉，不敢隐瞒，如实说道：

“是有一日，儿臣跟程处默和长孙冲一起去西市一家食肆认识的，那人就是这家食肆的店家。”

李二拍着桌子，厉声问道：

“这里还有程处默和长孙冲的事？”

李承乾怕李二对江言不利，急忙辩解道：

“父皇，这位店家，他没有对儿臣不利，相反他还教会儿臣很多东西。”

李二问道：

“他跟你都说了什么？”

李承乾回道：

“他曾说过，他最佩服得人就是父皇和那些跟随父皇打天下的叔叔伯伯们，他还告诉儿臣很多关于你们的往事。”

李二听到此处，有些惊奇，但心中的警惕并没有放下。

于是李承乾将江言告诉他的，关于李二经历的各种大大小小的战事。

李承乾几乎是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要是被江言知道，肯定会夸他一句，这小子记忆力真好，他自己说的都不记得了。

李二随着李承乾的叙说，心里触动，那些曾经经历过的，仿佛又发生在眼前。

他怀念起和自己的部下一起冲锋陷阵，出生入死的日子，也怀念曾经被自己击败的敌人。

李承乾说完后，看到李二眼眶湿润，没有继续说下去，怕打断父皇对过去的缅怀。

长孙皇后善解人意的拍着李二的后背，说道：

“陛下，莫要过度悲伤，免得伤了身子。”

李二听后，收起自己的失态，又在李承乾面前端起威严，问道：

“这些都是那人告诉你的？”

李承乾答道：

“是的，父皇。”

李承乾的话反而加重了他的阴谋论，此人对他的过往了解这么清楚，虽然是经过美化的，但也不得不引起他的警惕。

李二继续问道：

“还说了什么？”

李承乾回道：

“他还教儿臣，程处默以及长孙冲养猪。”

李二听后，又愤怒的拍着桌子，吼道：

“此时狼子野心，居然忽悠朕的大唐皇子和贵族子弟去养猪，简直就是在羞辱朕。”

李承乾眼见李二要按捺不住下令拿人了，急忙说道：

“父皇，何不听儿臣把话说完？”

长孙皇后帮着李二顺着气，劝道：

“陛下，不如听乾儿把话说完，若是那人真有不轨的意图，再拿人也不迟。”

李承乾见李二没有说话，就继续说道：

“他曾经问过儿臣三人，为何北方游牧民族都比中原百姓长的健硕？”

李二听到这个问题，答案了然于胸。

继续听到李承乾说道：

“他说虽然北方地处严寒，但游牧民族以放马牧羊为生，他们常年食肉，而在中原，羊肉昂贵，是富人和贵族的食物，百姓根本吃不起。

但人不吃肉就会显得瘦弱，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他说他有一个愿望，希望将自己的养猪之法传授给大唐的百姓，那样不出十年，中原的百姓就可以和北方游牧民族的人一样，长的强壮。”

听到此处，李二冷哼一声，道：

“荒谬，谁都知道猪肉难以下咽，即使是穷人都不愿吃。”

李承乾没有急于反驳，只是问道：

“不知父皇，今日有没有吃儿臣送来的餐食？”

李世民听到李承乾的问话，怒气渐消，以为他是来邀功的，

“嗯，承乾你有心了。酒菜都十分美味，这也是朕今日召你进宫的原因。”

李承乾打断李二下面的话说道：

“父皇，今天那肉便是猪肉。”

李二吃惊道：

“什么？那是猪肉？”

难道是朕被人骗了？

李承乾回道：

“父皇，那的确是猪肉。

今天的膳食和那酒水都是儿臣从西市那家食肆买来的。

如今长安东西两市，食为先之名已经传遍了，长安的酒楼都在学食为先做炒菜。”

此时，李二想的更多的是，如此美味居然是猪肉？如果真的如李承乾所言，用那人的养猪之法，养出美味的猪肉，那么定能解决大唐百姓吃肉难的问题，毕竟猪肉廉价。

“那人将养猪之法传授给你了？”

李承乾无比郑重的说道：

“父皇，儿臣惭愧，儿臣得了养猪之法，却没有真正的对待它。

儿臣养了几天，便失了兴致，就将养猪之事丢给了家奴。

但今日儿臣出城后，看到城外的景象，儿臣便在心中坚定，回来后一定将这猪养好，为父皇分忧，让百姓以后都能吃的上肉。”

李二看到李承乾郑重的样子，好奇的问道：

“你今日去城外，见到了什么？”

李承乾脸色沉重的说道：

“儿臣在城外，见到灾民，成群结队的灾民，他们面黄肌瘦，神情麻木，儿臣在他们脸上看不到一点生机。”

李二知道李承乾说的是从河北来的灾民，这事早有大臣禀报，心里也是一阵忧愁。

李承乾看着李二继续说道：

“那人告诉儿臣，这些灾民都是来长安找父皇要吃的，就像是孩子饿了找自己的爹娘一样。父皇和母后就是他们的爹娘。”

长孙皇后听到这话，心里也是感到一阵心疼，心疼那些千里迢迢来的灾民。

这样的道理，李二怎可能不懂，只是奈何国库空虚，朝廷也是没有办法。

“那人告诉儿臣，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谁给他们吃的，谁就是他们的天。”

李二震惊的看着李承乾，多么浅显的道理，可古往今来多少帝王都没有实现。

…

李承乾走后，李二坐在东宫，让百司骑调查食为先与背后之人，这是作为上位者应该有的警惕，不可能因为李承乾的几句话，就打消了怀疑的念头。

长孙皇后走了过来，对李二说道：

“陛下，不必揪心。那人既然能告诉乾儿这些道理，想必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

李二说道：

“朕必须得小心谨慎。

而且朕现在忧心河北灾情，朕刚刚登基，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朕，只要朕稍有不慎，必将遭受口诛笔伐。

不过朕倒是真的对承乾口中那人有些兴趣，如果那人是良善之辈，朕倒是可以收为己用。”

长孙劝道：

“陛下您还有那些大臣们呢，他们跟您出生入死一路走来，您应该相信他们能够辅佐您管理好大唐。”

李二得长孙皇后的慰籍，心里宽慰不少。

李二将长孙皇后抱入怀中：

“朕得观音婢，才是朕最大的幸事。”

长孙皇后红着脸，娇羞的说道：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