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玲会写的字越来越多，渐渐地她感觉能看得懂很多文章了，她开始沉浸在中国神话故事和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等一类书本中，每当晚上得空的时候就自己拿出来看，直到眼皮在打架，才恋恋不舍地将书本收起来，第二天还悄悄地带去做活的地方看。秀玲觉得自己完全对这些书本着迷了呢。

像往常一样，秀玲在鸡叫头遍就起床，洗漱完毕就到院子里拿柴火，生火简单炒个炒饭，再盛进去一些昨晚吃剩下的炒洋芋和腊肉，细心地放在铝盒子里。

婆婆听到响动就起床来坐在火炉前，不时让她多带一些。秀玲收拾好饭盒，就去喂半睡半醒的儿子，儿子碰到乳汁自然而然地吃起来，秀玲慈爱地抚摸着儿子的头发和小脸蛋。直到儿子松了口，她才小心翼翼地将儿子放回床上，给他盖好被子。随后将饭盒放进白底黑色碎花的单肩皮革包里，再将昨晚没看完的书本放进去。蹑手蹑脚地关上房门，进去厨房和婆婆说一声，自己出门了，提醒婆婆留心听儿子啥时候醒过来。

此刻，勤劳的婆婆已经将小灶中的柴火转移到大锅灶里，准备给家中养的两头年猪煮吃的。

在瓦厂做了十多二十天，她已经适应了与儿子的分离，儿子见到她也不再哭闹。她不再让婆婆给自己送中午饭，儿子也略去了中午的那一顿奶。

走出房门，天蒙蒙亮，秀玲除了手里拿着手电筒，另外一只手里还提了根粗粗的木棍，作为防身用。

走了一半的路程，天亮开了，路面清晰起来。秀玲闭了手电筒，将其放入小包包中。路上，附近村子里到瓦厂上工的人不断地聚集起来，大家相互打着招呼。

“哎呀，秀玲起那么早。不害怕呀。”

“一个人多危险啊，要不我每天早上到你家里来接你。”

“哈哈哈。”

一大早的，这些汉子们见到她总要过过嘴瘾，一个人抢先开了腔，就会有一群人开始附和，秀玲从不理会他们，那些汉子们自觉无趣，也就不再招惹她。

“秀玲姐，今天带了啥好吃的。”

那天跟她聊天的小伙子从后面赶上来，盯着她的包包问道。

秀玲笑笑，问她今天是不是又馋了不带饭，想到镇上的馆子里去吃。

“我妈天天做火腿炒饭，腌菜鸡蛋炒饭，吃不下去了呢。”

“哎呀，这伙食多好啊，还嫌弃。要不我多带一些菜，你以后和我吃。”

“嘿嘿，你做的有时候还不如我妈做得好呢。”

小伙子轻声嘀咕了一句。秀玲哈哈笑起来，觉得这孩子就像自己的弟弟一样，但感觉也像个半大孩子。他叫张忠全，这名字听起来像个三四五十岁的老汉儿，只因为他的名字排到了了“忠”字辈，而他刚好是家里的长孙，还是第四代人，意思就是啥都全了，就得了这么个名字。

他不喜欢别人喊他的大名，除了老板，大家都喊他的小名华银。秀玲看着他手脚麻利，小小年纪总是跟着一群粗壮的男人忙来忙去，心中有些心疼，熟了后总是喊他阿华。

“秀玲姐，跟你说，大老板昨天回来了。昨晚我从镇子里过路的时候，看到他的小汽车停在李春芳住的房子前面了。他今天可能就到厂子里来了呢。”

秀玲放下去了几天的心又悬了起来，该来的总是要来了。

“来就来嘛，我又没做啥坏事，难不成他还要问我的过错。”

秀玲掩饰住内心的忐忑，故作轻松地说道。

“姐你可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厉害。”

阿华不由自主地伸出大拇指夸张地称赞秀玲道。秀玲瞬间被他逗乐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人群轻松地朝目的地走去。

一整个上午，秀玲都小心翼翼地做好自己的事情，生怕那个传说中的大老板一下子出现在她的面前，不小心捏住她的小辫子，她祈求今天来的人，他们的名字都很简单。都是些福啊、贵啊、金啊、满啊什么的，可不能冒出像那天一样的章啊、橙啊、潘啊啥啥的生僻字，这样子可就窘迫了。

赵大全今天也来得特别早，还在秀玲周围绕了几圈，盯着她干了好一久的活儿，看得她有些发毛。有一刻她心中想着9却硬生生地写成了6。

“你这是要让老板亏死啊，写少那么多，这中间的钱是完全送他，还是你跟他平分啊。”

赵大全在一旁咬着根干草，急不可耐地指着她的本子说道。秀玲立马给它涂了改正过来。

“认真点啊，可别出错。一会老板来了，肯定来你这儿看的，你做好你的事情就好了，什么也不要说啊。”

赵大全一脸严肃认真地对秀玲说道，他那两道粗粗的眉毛仿佛要凑到一块了，唇边的几根胡须也透着严肃开不得玩笑的较真劲儿。

秀玲朝她点点头，赵大全又拿过秀玲的本子，哗啦哗啦地翻了几页再递还给她，随即吐了嘴里的草，双手插在裤兜里大步朝着那几间土房子走去。

秀玲被他弄得更加紧张，有种如临大敌的紧迫感。

大概十一点多的时候，厂子里起了一小会儿的喧嚣，秀玲远远地看到一个大腹便便的矮个子男子站在中间，正和大家打招呼聊天儿。

“这龟儿子，一个月不见，这肚子又大了呢。不知道又祸害了多少牲畜呢？哈哈”

“你去当着他的面儿问问去？”

“我跟你提问题，你去要答案啊。”

几个正在装车的汉子低声调侃起那位老板来。

“咦，今天也不见李春芳啊，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带了啊。”

“这见不得人的事情，你知我知就好了，犯不着昭告天下的。”

说到李春芳，几个男人不由自主地看看秀玲。

“你可得小心点，干脆往脸上涂些灰吧。哈哈”

“对对，那种人就没有不入眼的，何况是你这样的。我们就耍耍嘴上功夫，那个人可是来真的。”

几个人不由自主地在秀玲身边谈起那位老板的花边事来。秀玲被他们弄得心烦意乱，差点数错了。

“不要乱，不要乱，不听他们的。”

她心里默默地想着，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

“别说了。来了来了。”

几个人立马禁了声。

秀玲看到那位矮壮的男子迈着小碎步朝这边走来了，赵大全跟在他的后面，整整高出一个头来。

秀玲不敢多看，努力平静下来忙着手头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