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像只屁股中箭的兔子，一路狂奔下山，可饶是如此，见到李世民时天色已过晌午。

“什么？！竟有这等东西？”听完程咬金的讲述，李世民手里拿着秦琼的盔缨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程咬金点头，汗水从脸颊汇聚到下巴，然后穿过胡子一滴滴流下来。

“殿下，但有虚言，您把俺老程的头扭下来！那东西就是一下能把地面弄出一个坑，砂石乱飞呀，像被雷劈过的一样，太吓人了！”

李世民深深皱起眉头，脚下不停踱着脚步，看看手中的盔缨，又看看一脸焦急的程咬金，直觉告诉他，程咬金没有撒谎。

但程咬金向来喜欢夸大其词，胡吹乱侃，随行的房玄龄，尉迟恭，牛俊达等人还是半信半疑，仍是感觉描述的太匪夷所思。

一身黑盔黑甲的尉迟恭如一尊黑塔，他心直口快，向前一步，看那架势像是要再询问程咬金几句，李世民这时却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问了。

“传令下去，集合人马，随本王上山！我要亲眼看看那东西！程咬金，但有虚言，你要知道后果！”李世民攥紧秦琼的盔缨说道。

讲到底，他还是相信秦琼多些。

“俺真没骗你们！等到了地方，你们一看就知道！”程咬金也不争辩，也不休息，瞪着牛眼转身再次向山林走去。

众人相觑一眼，只得在后面跟随。

莽莽灌木，草长莺飞，程咬金呼哧带喘在烈阳下开路，天近黄昏时才带着李世民等人再次来到寨墙前。

房玄龄先捋了捋胡子道，“嗯，这段空地挖得有讲究啊，不仅能防止敌人放火烧山，还能在此列开阵势，充分利用地形一冲而下……”

程咬金瞥了他一眼，“你就别啰嗦了，看看地上那两个大坑！”

程咬金说着点指寨墙前的地面，示意房玄龄等人看清楚。

而这时秦琼也迎了上来，正对李世民行礼，“殿下，事关重大，不得不劳您跑一趟……”

李世民摇摇头，虽说也是满脸汗水，但风度不减，“叔宝，你做的对，只是咬金所言还是有些含糊不清，你再跟本王说一遍。”

“是！”秦琼抱了抱拳，“这家寨主与我那五弟单雄信有旧，言祖上曾受其大恩才得活命……”

秦琼特意将五弟单雄信几个字咬的极重，李世民面无异色，可心中却为之一叹，他明白，自始至终秦琼对单雄信的死一直耿耿于怀……

不过，好在秦琼讲到后面情绪平稳了许多，一些细枝末节也是一句不差。

李世民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可忽然间，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吓得他手指一哆嗦，侧目望去，只见寨墙前泥土翻飞如雨，砂石草木四溅，转瞬，竟还有几颗小石子飞落到他身后的树丛里。

轰鸣声刚过，寨墙上便传来一声斥喝，“山下的，来者可有秦王李世民？！”

沈卓又不瞎，又来了一群人他自然看到了，所以先扔一个为敬，虽然他的竹筐里仅剩下三个了，但也要先声夺人，吓唬吓唬他们，省得李世民一声令下，大军攻山，让他真的下不来台。

“本王在此！”李世民勇武过人，莫说地上出现一个大坑，就算山塌了，在一众将士面前他也不能露出胆怯之色。

而且随着开口，李世民竟还面无惧色向前跨出好几步，只是他还要再向前时，身边的秦琼，房玄龄，尉迟恭，李绩等十几位将军纷纷跟上，形成一堵人墙，一下拦住了他。

李世民左右看看，抬手想将他们分到一边，示意不用保护，可尉迟恭却岿然不动道，“殿，殿下，这东西确实邪乎的紧，您要小心呐！”

房玄龄也凑过来劝道，“殿下，有什么话，臣过去跟他说，您不必冒险！”

“你知道本王要说什么？”李世民饶有深意的看着房玄龄。

房玄龄微微一笑，“殿下放心，臣知道……”

说完，房玄龄也不等李世民回话，自顾自大步向前走出一段距离对沈卓喊道，

“刚才说话之人，你可是此山的寨主？”

“正是你家寨主爷！你是谁？要李世民说话！”沈卓手扶寨墙，眯眼向下看着，身后那杆“单”字大旗随风飘扬。

“某家房玄龄，这位小寨主，你贵姓呀？”

沈卓挑了挑眉，房玄龄？有点意思了，这可是大唐日后的宰相呀。

“本寨主姓沈，房玄龄，看你未穿甲胄，应该是个读书人，闪一边去，叫李世民说话，我有几句话问他！”

“询问秦王？哼哼，沈寨主，我家秦王何等尊贵，岂会与你一山匪草寇闲言，有话，不如跟我房玄龄说如何？

还有，房某也有几句话要对沈寨主你说，只是不知沈寨主能不能听进去……”

房玄龄慢条斯理，虽然在喊话，可也是有板有眼，气定神闲。

“老房要倒霉！”程咬金见状突然悄悄拉了拉牛俊达的袖子，小声嘀咕，“仗着自己多读了几本书还想跟这小子扯闲篇，估计他是没遇见过被气死的鬼！”

“啥意思？”牛俊达扭头，疑惑不解。

“你等着看吧，哼哼……”

程咬金在后面偷笑不止，而他的话顺着山风竟也让李世民听到了，只是李世民仅是蹙了蹙眉，没有吱声。

“跟你说？房玄龄，你一介酸儒，上无辅主之能，下无安邦之策，酒囊饭袋一个，我跟你有什么可说的？！”

沈卓的态度依然强硬，反正只要不是李世民出来，他通通都要怼回去。

“呵呵……”房玄龄皮笑肉不笑，捋了一把胡须，“沈寨主，房某自认兢兢业业，如何酒囊饭袋，又如何无辅主之能，安邦之策？”

程咬金一拍脑门，心道，老房这是没和人吵过架呀，不能跟着他的话头走啊，这不找骂呢嘛……

果然，只见沈卓冷眼瞥着房玄龄道，

“你美个屁！竟还笑的出来？房玄龄，我问你，秦王现在可是太子？你既辅佐秦王，作为谋臣，为何不劝进？为何不设法让秦王继承大统？！说你是酒囊饭袋，你还觉得冤枉了是不是！”

一句话，问得房玄龄哑口无言，心说好厉害的小子呀！这话问得他根本无法接口。

因为不管他说什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要涉及到皇储之争，那传回长安后，无异于给秦王招灾惹祸。

房玄龄下意识转头看了看李世民，发现其脸上无任何波动，也不知在想什么，他只好轻咳两声，尴尬的掩盖过去，硬生生重新开个话题。

“好，算房某无能，但众所周知，如今天下皆以归唐，百姓民心思定，你占山为王又有何出路？不如降了大唐如何？放心，秦王帐下选贤任能，只要你真心辅佐，皆一视同仁。”

房玄龄也不绕弯子了直奔主题开始劝降， 而劝降也正说到了李世民的心坎上。

自从见识了那小酒坛的威力，李世民在惊骇之余，还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念头，就是此物不仅不能流传出去，还必须为我所用，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搞到手！

这可能就是他和秦琼之间所处位置的差距……

“让我降唐？”沈卓面带冷笑。

“房玄龄，你少在我面前鼓唇饶舌，劝我投降你不配！什么叫众所周知天下归唐，按你的说法，众所周知吃饭要拉屎，既然要拉屎，那你为何不直接吃屎！”

房玄龄脸一黑，程咬金没忍住，捂嘴噗呲一下笑了出来，猛拍牛俊达的肩膀。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老房指定吃亏！这小子的嘴比罗成的枪还毒，我是服了！”

李世民眯了眯眼，所谓锣鼓听声儿，说话听音儿，他感觉沈卓的话里有话，什么叫房玄龄不配劝降？意思是，他能降，但房玄龄劝，不行，那换个人呢？

心念百转，李世民扫视眼前众将，最后将目光落在有勇有谋的李绩身上，“李绩，你去试试，若能劝降，记你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