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一眨不眨地看着莫寻，轻笑一声：“莫寻同学是误会了，我不过也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而已，又有什么本事去让别人自首呢？”

见林渊自己不肯说，莫寻也不再问，反正这些事她迟早会知道，不过是时间问题。

两人本和和气气地坐在一起吃饭，莫寻却突然停下筷子，嘴里依旧笑着：“既然部长不愿意说，那也请部长以后不要多管闲事，就算两清，好吗？”

在看到莫寻远离的背影之后，林渊脸上温和的笑容终于绷不住了，他结了账后也离开了，周围的人很多，也很吵闹，可是林渊却像看不见别人一样，自顾自地乱走。而莫寻也好像林渊的影响，在家里不管做什么都提不起来兴趣，她靠在窗边痴痴地看着那副画，嘴里喃喃道：“这么久没有见，你过得怎么样？我做到了你想做的事，可是你还是骗我，你没有回来看我。”

冰冷的地窖中，少年莫寻抱着肩膀蜷缩成一团，头上的月光毫无偏差落在地窖中，连带着寒气狠狠印在莫寻的骨子里。

莫寻被冻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依旧希望教官能够将自己放出去。这时莫寻听见外面有人过来的声音，她拼命地踮起脚尖想要看看是不是教官觉得自己受到的惩罚已经足够了，所以就来接她了。然而，来者并不是来接她的教官，而是一个跟她差不多的男孩子也被扔了进来，地窖外的人扔完就走，完全不给两人求救的机会。莫寻靠在墙边，仔仔细细打量这个被扔进来的小男孩，他与自己刚刚被扔进来的那天一样，身上受着伤，虽然不重，但是对于一个不过年仅十岁的孩子来说，破伤风都有够他们受的了。

莫寻趁着男孩刚刚被扔进来，头脑现在还不清醒，便扯下自己衣服的碎片简单地为男孩处理伤口，可是这里又没有食物，也没有水，男孩饥寒交迫，莫寻无奈，只好扯下自己伤口上的碎布，将自己的血喂给这个身份不明的男孩。

夜晚的温度很低，莫寻只得将人抱在自己怀里，好在十岁的孩子还没有长得很高，不算费劲，莫寻就这样照顾了他一夜。第二天一早，男孩迷迷糊糊地从莫寻身上醒过来，翻身一手掐住莫寻的脖子，一双野狼似的漆黑的眸子恶狠狠地盯住莫寻，像是下一秒就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样。

莫寻见这人实在不识好歹，愤恨地甩开男孩的手，男孩因为重伤站得不太稳，狠狠砸在身后坚硬的墙壁上，莫寻突然又软下心来：“你也是被你爸爸妈妈送到这里来训练的吧？”

男孩看着她的眼睛少了一点戒备，脱力一样跪在莫寻身前，听她说话：“你是不是才被送来？那你好幸福啊，可以在家陪伴爸爸妈妈那么久。我从出生就在这里了，从来没有出去过，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男孩：“……”他向莫寻再靠拢了一点，让两个人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你是后来才进来的，你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吧？你叫什么名字啊？”莫寻突然问道，“我没有名字，我就是代号A。”

男孩还是摇摇头，似乎听不明白莫寻说的是什么。莫寻也不气馁，见问了两次都没有答话，还以为是这个男孩不会说话，便也不再强求了。

地窖中每天都会有人定时放下少量食物和水，莫寻便写给男孩看：“你放心，教官不会让我们死的。”

男孩看着地上的字，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他点点头。莫寻见说了这么多，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反应，便忍不住兴奋起来，在地面上写着：“我叫A，你叫什么呀。”

男孩犹豫了一下，在他进来之前，家里的人告诉他不能将自己的真实名字告诉这里面的任何一个人，他便随便写道：“烬。”

莫寻不疑有他，像是找到新大陆了一般，一个小时就要叫一次烬的名字，不管他是不是听得到，莫寻也都不耐其烦的叫道：“烬？烬？你的名字好好听，比A好听多了。”

尽管听不见，烬依旧着陪她笑。这样的日子没有太长，两人纷纷被不同的人接了出去，那一次见面之后，莫寻就再没有见到烬了，有一天，这是莫寻在当上教官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个下属将一份信交给她，信里只有一副极为幼稚的铅笔画，但莫寻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谁送给她的。在那之后，莫寻依旧是那个冷酷的教官，而送信的人早已不知所踪。

几年以后，莫寻最终于如愿从基地里出来，她带着那幅画，希望有一天能够再次遇见烬。

“不过现在看来，”莫寻嗤笑一声，她不再抱希望，内心平静地望着窗外，“我好像真的找不到你了。”

第二天天明，莫寻照例收拾一番就打算出门了，刚刚走下楼梯，就看见许鑫凌靠在车身上，一只手插在兜里，像是在这里等了很久一样。

“学长，你怎么来了？”

许鑫凌原本有些昏昏欲睡，但一听到莫寻的声音便立马精神了起来，连忙上去帮莫寻提着手里的书包：“我怕你一个女孩子上学不安全，特意过来接你上学的。”

莫寻：“？？？”

许鑫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昨天答应了陪我吃午饭的，但是你临时有事……”许鑫凌越说声音越小，一副委屈的样子，莫寻再傻也知道许鑫凌在想什么，便想拒绝许鑫凌，可是还没有等到莫寻开口，许鑫凌便生怕莫寻不上自己车一样，急忙说道：“走吧，待会上课要迟到了。”

莫寻瞧了一眼时间，只好微笑着说道：“那就麻烦学长了。”

许鑫凌估计是人生头一次害羞，业务还不熟练，悄悄地在背后红了耳根，一时间竟然愣愣地盯住莫寻，没有任何反应。莫寻将手抬起在他眼前挥了挥，善意提醒道：“学长，快迟到了。”

许鑫凌这才反应过来，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平常不是这样的。”

莫寻偏过头，微笑着说道：“没关系，我知道。”莫寻说话的声音是很温柔的，让一向书念得稀松平常的许鑫凌值得用“温文尔雅、大家闺秀”这样的成语来形容。

好在莫寻的家距离学校并不是很远，两人所幸并没有迟到。上午许鑫凌只有一节课，而莫寻却有两节，第一节课下课，许鑫凌就偷偷来到莫寻的教室，本打算给莫寻一个惊喜，却没想到正巧遇到莫寻与另一个看起来并不是本学校的男人说话。许鑫凌本想直接去找莫寻的，又怕贸然上前不是很礼貌，便只好偷偷躲在角落里。

莫寻瞥了一眼那个角落，看到了许鑫凌的衣角，便故意没有拆穿他，正面对上那个曾在小巷子里堵住莫寻去路的男人。

“嘉钰，你来这里做什么？”莫寻微微眯住眼睛，危险的光从她眼中流露出来，恨不得下一秒眼前这个人就能彻底消失在她的生活之中。

嘉钰看了一眼墙角，嗤笑着：“身为我的未婚妻，身边追求的人太多可不能行。”

莫寻冷冷地盯住他，想看看他还能搞出什么花样：“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回去了。”

“莫叔叔让我告诉你，任性也必须得有个度！”嘉钰抱着手臂，见莫寻不耐烦地离开，便只好放大声音，“太过于任性的话，最后只能害人害己。”

莫寻瞳孔皱缩，她回过身，冲刺两步，紧紧揪住嘉钰的衣领，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温柔体贴，眼光中的杀意阻都阻挡不住，她压住声音，阴冷地说道：“那些人都是你的？”

嘉钰莞尔，片刻才想起要反驳这么回事儿：“我们两家是世交，你我还有婚约，这时还分你我是不是有点太见外了？”

莫寻愤怒地丢开男人的衣领，恶狠狠地回复：“告诉你，嘉钰，我一定会一个一个地将你们送进监狱！”

“哈哈哈，”嘉钰狂笑起来，“小莫寻还是这么可爱，你可别忘了，你是莫家的人啊！而且，你哥哥不久就回国了，你还要这样僵持下去吗？”

“混蛋！”嘉钰大概是这么多年来莫寻第一次觉得难处理的男人，就凭她现在的实力，想要跟得到了莫家支持的嘉钰斗简直就是螳臂当车，更何况沈家态度飘忽，对莫寻的帮助极为有限。

她冷冷地盯住嘉钰，见他悠然自得地笑了起来，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这时嘉钰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将手机摆给莫寻看，来电提醒：莫宸。

莫寻：“……”

在莫寻刀子一样的注视下，嘉钰接起了电话：“喂，宸哥……嗯。”嘉钰瞥了莫寻一眼，“我知道，我会带寻寻回去的。对了哥，你快回国了，接风宴就办在老宅好不好，你以前住过的。”

电话那头回道：“好，谢谢你了，嘉钰，多亏你在国内保护小寻。”

“不用谢，哥。”嘉钰笑道，“寻寻很乖的。”

“那就好，谢谢你了。”

两人相互道别之后就挂断了，嘉钰卷起莫寻的一缕头发，凑上去闻了闻，在莫寻耳边吹气道：“宸哥回来那天我去接你，我们一起去接宸哥去老宅。”

莫寻后退一步，冷眼看着他，但是嘴里没有说什么反驳的话。

嘉钰“哈哈”大笑了两声，便离开了。莫寻像是自己全身的力气都用光了一样，有些脱力，有气无力地对墙角的许鑫凌说道：“学长，你都看到了。”

许鑫凌磨磨蹭蹭地出来，点了点头，但是又非常乐观地说道：“反正你没有嫁给他，只是订婚，只要你愿意，我依旧可以陪着你。”

莫寻有些累，抬眼看着他：“我听人说许鑫凌学长一生追人无数，毫无败绩。不过学长，这样的本事放在我面前，我不会有所心动的。”

许鑫凌刚想反驳，却被堵得哑口无言，这才几天而已，莫寻就已经对他没有兴趣了。正想着，莫寻就转身离开，许鑫凌条件反射地想要跟上，但因为刚刚莫寻说的话，许鑫凌破天荒的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资格再跟在莫寻身后，于是只好作罢。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宿舍，舍友纷纷嘲笑他又是被哪位小美人伤了心，然而，许鑫凌一反常态的没有出声，脑子里却都想着今天所发生的事。

莫寻在教室上着课，这样平淡的生活持续到了周末。

这一日，莫宸在下午着陆，莫寻作为妹妹必然是要去接他的，就在自己刚刚上了嘉钰的车时，她恍惚一眼，似乎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林渊。随即她摇摇头，心想道难不成自己这几天上课上得太无聊，想要有人给我找点事做？

车子慢慢驶动，莫寻坐在副驾驶，冷冷地望着窗外，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嘉钰。嘉钰也不在乎，莫寻会嫁给他，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只需要莫寻一直一直陪在他身边这就够了，至于莫寻到底爱不爱他，时间会解决一切。

这时，莫寻突然开口说道：“嘉钰，我很好奇，莫家的支持你已经得到了，你为什么非得娶我？”

嘉钰笑道：“因为我爱你啊，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我更爱你。”

莫寻不屑地嗤笑一声：“嘉钰，你还是不够了解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束缚我。”

嘉钰只是微笑道：“我辛辛苦苦等了那么久，就是为了做不可能的事。”

莫寻没有再接话，心中盘算着如何解决这该死的订婚。

而嘉钰则在心中不由得想起了那时。

当初若不是遇到了莫寻，那他就死在狼口之下了，雪山之中，是那个面冷心善的教官A给了他唯一的温暖，就在五年前，嘉钰在执行任务时被困雪山，雪狼前仆后继向他袭来，就在危急关头，莫寻从天而降，一手长枪击退了扑在嘉钰身上的狼，在与雪狼的殊死搏斗中，他也第一次看见了教官A的真实面貌，不过是一个年龄与自己差不多的女孩而已。

“还不起来？！”只听到教官A严厉的声音，“躺在地上等着喂狼吗？”

“哦，教官，你，你怎么会来？”嘉钰一听，连忙爬起来，莫寻将狼都杀完之后就带着嘉钰进了一个山洞，好歹能够躲一躲这寒风。

“教官，你受伤了，”嘉钰大着胆子靠近莫寻，“我帮你包扎一下伤口吧？”

“滚开！”莫寻神色阴厉，一把将年仅十二的嘉钰推得老远，而自己的被雪狼咬伤的伤口还孜孜不倦地流着血，她草草为自己处理了一下伤口后就靠在墙休息。

见莫寻拒绝，也作为基地的学员大都不愿意与教官扯上联系，更加不敢跟教官说话，嘉钰只得一个人缩在角落。半夜的风渐渐停下来，洞漆黑一片，静悄悄的，只有莫寻的不太规律的呼吸声。

“教官？”嘉钰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便大着胆子凑到莫寻眼前，看了一眼她的伤就在手臂，便想为她清理一下，谁知道下一秒莫寻就醒了过来，声音有些虚弱：“你想做什么？”

嘉钰吓得连忙收回了手，战战兢兢地回答道：“教官，你，你发烧了。”

莫寻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头靠在墙壁上，眉头紧缩，一副很难受的模样。

嘉钰头一次见教官A发烧的模样，也同一般学员一样，会难受，脸会烧得通红，看起来就没有教官A这样不近人情了。嘉钰痴痴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发烧要降温，便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跑出去抓了一把雪包在帕子里，仔仔细细地为莫寻擦拭额头的汗水。嘉钰就这样乐此不疲地照顾了莫寻一夜，这才让莫寻再次转醒过来。

大概是从来没有被人照顾，莫寻一时间还有点蒙，看着身边躺着的小男孩，也没有催促他起床，而是等着嘉钰醒来才站起身来：“这里凶险异常，距离基地还很遥远，别再耽误时间了。”

“教官，”嘉钰从地上站起来，正对着莫寻，“你为什么会救我？”

莫寻冷声说道：“你的教官没有告诉过你少打听教官的事吗？学了这么久都学哪里去了？”

嘉钰一听，也不敢多问，低着头默默跟着莫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