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嘀嗒。”

暗红的血液，从岩石的夹缝落下，或是砸在地上的血泊中，或是滴落在断裂的玉砖上。忽然，一滴血液砸在一个中年道人的鞋尖，其人仍恍若未觉，面容冷漠，身如鬼魅地朝着长廊的尽头走去。

晦暗的洞府长廊内，各样的摆设杂物歪倒一片，除了掉落的血雨，头上还时不时地掉落一些石块，或尖或钝，危险异常。不过中年道人仍是毫不在意，那些下落的石块也像长了眼睛一般，似在主动避让着他。

“啪叽。”突然，一块巴掌大小的暗红色肉块从夹缝中滑落，此物落地之后，竟诡异地朝着中年人蠕动过来，虽然其速慢如蜗牛，中年道人却是脸色大变，再也沉不住气，绕过肉块，御剑疾驰，化为一道流光，朝着甬道尽头飞速掠去。

这一飞掠像是触发了某种机关，诡异的血肉一时间竟如雨般下落。

过了小半柱香时间，中年道人终于飞出长廊，一块血肉也未沾染其身。

一道充斥着无数裂缝的高大石门横亘在其面前，未等道人推门，那道巨大的石门却是缓缓自行打开了，露出了后面幽黑的大殿。中年道人修为通玄，夜间视物几如本能，别说区区黑暗，便是身处地府九幽也能看得极远，可这大门之后却只能模模糊糊看穿两三丈之地。

道人刚想抬腿迈入其中，一道暮气沉沉的声音却是喝止了他：“不要进来！”

“师父？”中年道人难以置信道。

“是我。”

“您怎么……”大殿之中的那道声音，比及印象中师父的声音，衰老了太多太多，若非中年道人对其极为熟悉，根本就听不出来。

“不够，十万修士血祭仍然不能平息祂的怒火，我主动兵解献祭，才保得咱们升仙教一线生机，现在只余一缕神魂，不日便将消散……不过这也能从侧面证实，咱们确实钓上了一条大鱼。”大殿之中，老者衰败的声音缓缓飘出。

“师父，为什么是你？若您早说，我也……”

“没必要，老夫一生作恶无数，此次主持血祭后，煞气死气纠缠如山似海，便是人仙归葬法也无法遮掩。此次劫难，老夫，是一定要死的。”

“师父……”中年道人站在门外，苍白的面容上满是悲切之色，忍不住颤音道。

“离开吧，切记，十年内不要与人交手，人仙归葬法也必须随时运转，否则不知哪一日便会天罚加身，性命难保。至于天命之子，你不必太过保护，只需在不经意间与其交好即可，也不必拔苗助长，天命加持之下，他的修为进展，定不会太慢。”

“是，徒儿……谨记。”

“不必难过，只要时机一到，我等必能再度归来。离开吧，这武琼山的畸变也无需去管，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完全拖入至暗之地。”

“是。”中年道人沉默些许后，应了一声。重重拜了三拜，转身化为流光迅速离去。

至此整个大殿完全沉寂了下来。可黑暗仿佛能够传染一般，慢慢从石门中渗透出来，诡异无比。

“呵呵呵呵呵呵……”过了许久许久，幽黑的大殿内传出一阵压抑的低笑。

……

白河镇，一个人口勉强过万的小城镇。

“嘶，一段时日不动笔，我的画技竟退步的这么厉害。”一家客栈之中，张靖云捏着一支狼毫，看着眼前的画作，眉头大皱道。

陈小山站在不远处观瞧，纸上人物的动作虽然……一言难尽，但大概倒也能看懂。

“唉，主要是你们这里只有毛笔，我原以为凭着我宗师级的肉身掌控，毛笔应该没什么问题，没想到里面的问题竟然还挺大。若想完全掌握毛笔，就连我都少不得大半个月练习。不过这不是关键，最重要的观想图可是丝毫不能有差的，上面的头发丝儿都要画得清清楚楚……唔，就算我把铅笔发明出来，想要将观想图完全复现，难度也不小。”

张靖云一手捏着下巴，一手拿着毛笔，有些为难地说道。

还没等陈小山接话，张靖云似是想起了什么，扭头对陈小山道：“不过我还有一个简单的办法，那就是将观想图用精神冲击的方式灌进你的脑海。我控制好力度，最大的后遗症也只是会让你的脑子迷糊小半天，你看这样行不行？”

其实若有铅笔，张靖云完全有能力复现观想图，不过这玩意耗神耗力，不吃不喝都要两三天，一个失误便要全部推倒重来。秉着能偷懒就尽量不要太勤快的做人原则，张靖云觉得还是把最简单的解法抛出来再说。

陈小山看了看桌子上满是墨痕的画作，再想想张靖云说观想图对精度需求极高这等条件，这一比较，他压根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得同意道：“好。”同时他也比较好奇张靖云所说的精神冲击是怎么回事。

“哈哈，那就好。咱们现在就开始，你先坐在椅子上。”张靖云暗自里为摆脱了一件苦差而高兴，行动力瞬间拉满。

陈小山甫一坐下，耳边“注意了”三字话音未落，便惊觉周遭环境大变，自己不知怎么就站到了一垄荒芜田地间，而一头健硕的黄牛正怒气冲冲向自己袭来，他下意识想要闪躲，却觉得浑身上下难以自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黄牛气势汹汹地撞到自己身上。

被黄牛撞飞的结果并未出现，那头黄牛径直从陈小山的身上穿过去了。他这才回过神来，这是张靖云的精神冲击之术。还未等他惊叹，画面忽然一转，陈小山来到了一片茂密的山林之中，一头骇人的黄色大虎从一颗长满青苔的巨石上一跃而起，泰山压顶般向他扑来。尽管有了些许心理建设，但陈小山仍是紧张不已。幸好大虎本质上也是虚幻，不着痕迹地从他身上一穿而过。

陈小山很快清醒过来，他发现自己的脑海中多了六幅观想图画，分别是三幅黄牛图，三幅猛虎图，每一头黄牛和猛虎都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气势非凡，神态动作也都各不相同。

“咦，你的精神力不错啊，这么快就醒过来了，而且看起来也没什么后遗症。对了，忘记你是修仙的了。”张靖云有些惊奇道。

“不过精神冲击之法也有一点弊端，这东西传递知识记得快忘得也快，尤其是前几次精神冲击，那效果就跟张无忌学太极拳一样，边学边忘。你要是记不住，咱们再多来几次。”张靖云又道。

“不用，我已经全部记下了。”陈小山摇了摇有些沉重的脑袋，得益于过目不忘法的帮助，陈小山现在的记忆力可谓极强。

“这就记住了？修仙者果然厉害，既然你记住了，那我为你演示一遍练法，顺便讲解一下观想之法的要点。其实神魔炼体术还有相应配套的补法，吃什么东西也都有讲究，不过我对此界的草药食物并不熟悉，你以后多吃点补充气血的东西即可。以我多年的修行经验来看，只要营养跟的上，问题就不会太大。嗯，修炼此法切忌挨饿，挨饿修行，无益不说，还反耗生命精气。我以前有个傻叉记名弟子，修炼期间竟然还天天吃减肥餐，三个月就把自己练死了。”

“哦。”陈小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一式，起势，履地戴天。闭目，自然呼吸，双臂紧扣大腿两侧，此时观想脑海中的莽牛图第一图或猛虎图第一图，三十次呼吸后……”

陈小山听得一丝不苟，张靖云讲的毫无保留。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陈小山便已将神魔炼体术全数学会。

“神魔炼体，招式并不复杂，此术的精华在于观想图。在练习招式前，要将观想图牢牢印在脑中，每次练习时，只可观想同一套观想图，切不可混淆。观想修炼最好按照顺序来，新手需观想莽牛图，等到突破第一道人体大限后再观想猛虎图，可惜我只有莽牛图和猛虎图，几年前我就将它们练到了极处，进无可进。说起来，我先前之所以探索那座大墓，便是因为里面有狂蟒图的线索。

呵，我倒确实从中里得到了狂蟒图的线索，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给我整穿越了。不过我也不后悔。我这小半生都在血与火中度过，结果把某些人吓着了，搞得自己年纪轻轻就不得不退休养老，每天过的也没什么意思，能来到这里见识下更高的风景，倒也不错。”张靖云颇为洒脱地说道。

“张大哥，你不想家么？”

“家？哈哈，我虽然在国外有不少房子，可惜，没有一个能称得上是‘家’，我曾有过一位未婚妻，马上就要结婚了，不过……呵，我这样的人，注定无法安宁，又哪来的家？”

陈小山听得似懂非懂，不过却也察觉张靖云说到此处时情绪有些低落，便不再追问。

“不说这些有的没的，吃饭吃饭，吃完饭再去别的地方打听极玄宗。这次我还要点这家店的特色菜，虽然看起来恶心了点，但吃起来还是蛮不错的。”

神色平静的陈小山听到特色菜三个字，忍不出脸色大变，霎时间面如土色。这家客栈的特色菜名字虽叫“阳春白雪”，但菜的原料却是各种名字带“阳”“春”“白”“雪”读音或谐音的虫子，这些虫子经过或炸或炒的处理后一股脑扮做一盘，黑暗而又恐怖。

“哈哈，有什么好怕的，本质上不过是一些高温变性的蛋白质，活的我都吃过几次。别这么抗拒，实话说还真挺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