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难怪了，刚才欧阳泠语出惊人，不仅让小月惊诧无比，还唬住了小月之外的不少人，胜负未分，局势未定，万一发了疯的欧阳泠真把话语传到老爷耳中呢？就算风险只是万分之一，也足以让他们停住脚步，闭紧嘴巴，咬紧牙关，沉默不言——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凭什么要冒着被老爷责罚的风险来帮你？

看热闹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

小月脸上的表情变幻得极快，从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足以让人感到人生的悲凉。

此时，欧阳泠紧抓着小月的胳膊，她那只手，像把钳子一样，把小月钳得紧紧的，半点也不肯松开。

疼，这是小月如今唯一的感受，她一脸要哭出来的模样，喉咙里不断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仔细一听，哪是什么哼唧，分明是在说话！

“我不去……我不去…”

小月委屈地哭诉着，欧阳泠却一脸沉痛，好像她此时面对的，不是欺负了她十几年的刁奴小月，而是她家里一个不懂事的毛孩子一样。

“小月，你必须得去，你如此羞辱老爷，不吃个教训怎么能行？”

一步，又一步，欧阳泠的力气大得吓人，小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脚步不受控制，朝着老爷屋子的方向移动，她只觉得魂魄离体，飞到了高高的九天之中。

老爷最怕麻烦了，以他的性格，不定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她给责罚一顿，那么重的板子打上去，她，还有命么？

打坏了欧阳泠不要紧，可是她，凭什么陪着欧阳泠一起受罪啊？

小月终于完全哭出来了，眼泪唰唰地流下，整张脸与其说是梨花带雨，不如说是皱成一团，作为一个美女，小月哭成这个样子，不得不说是令人遗憾。

“我真的不想去啊……”

欧阳泠叹了一口气。

拉住小月的手，终于稍稍放松了一点，欧阳泠温柔地看着小月，后者则因为这目光倍感毛骨悚然，只见欧阳泠柔声道：“小月，不去也可以，但你必须要做一件事。”

宛如乌云散去，太阳破空，朝霞翻涌，海水涨潮，陷入绝境中的小月，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的影子。

她不禁浑身一震，用充满了激动之情的声音问欧阳泠：“什么事？”由于太过兴奋，这声音竟在轻轻颤抖。

“道歉。”

欧阳泠轻轻说道：“小月，你不去也可以，但你必须在这里对我和老爷道歉，只有这样，我才能看到你的诚意。”

小月呆住了，这一呆，竟连眼泪也止了下来。

欧阳泠的话语在她的心中回荡，她仔细地品味着这其中的意思，等意识到了欧阳泠在说什么之后，一股巨大的怒气喷涌而出。

她居然要我向她道歉！她算个什么东西！

这下，颤抖的就不仅是小月的声音了，还包括了小月的身体，小月厌恶而不屑地打量着欧阳泠，回忆着过往此人连狗都不如的生活。这一刻，她深深觉得，如果自己真的对欧阳泠道歉了，那么，她就连狗都不如的欧阳泠都要不如了！

“想我对你道歉，你算个……”

话还没说完，欧阳泠就抓紧了小月的胳膊，往前一拉，道：“走吧。”

“等等等等！我道歉！我道歉还不行吗？”

小月跺脚，甩手，一副气恼得不行的样子，她盯着欧阳泠，咬牙切齿！用眼刀恨恨地刮了欧阳泠几个来回之后，小月终于开了尊口。

“我……我不该说你是小野种，我道歉…对不起。”

小月低着头，极不情愿地对欧阳泠道歉起来了，声音小得跟蚊子叫差不多，欧阳泠眉头一皱，道：“大声点，我听不见！”

“……我不该说你是小野种！我道歉！”

欧阳泠却很不满意，脆声声道：“小月，你活了这么大岁数，怎么连道歉都不会？你的话语毫无诚意，让我听了只想睡觉！”

小月傻了，她万万想不到，自己舍弃尊严挤出来的道歉之语，在欧阳泠眼里竟这样得一文不值……她张了张口，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欧阳泠却已经开口了：“不会道歉没关系，我教你，你跟着我念就行了。”

“谁说欧阳泠是小野种，谁就是在说老爷是老野种，谁这样做了，谁就是个丧良心的大坏蛋，活该挨板子被发卖。”欧阳泠一板一眼，满脸严肃，盯着围观众人，一字一字地念了起来。

小月双唇颤抖，磕磕巴巴地念道：“……谁说欧阳泠是小野种，谁就是…在说老爷是……老野种，谁这样做了……谁就是个丧良心的大坏蛋，活该挨板子被发卖……”

念完了，小月也快虚脱了。

欧阳泠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很有精神。”

此时，围观众人的表情十分复杂，有惊讶，有恐惧，有轻蔑，有怀疑，然而此时的他们，已心照不宣地把倒霉的小月当成弃卒给扔了出去。

直到欧阳泠离去之后，小月依然晕乎乎的，她回到原来的位置吃饭，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眼泪滴落到饭里，被她囫囵吞了下去。

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欧阳泠从头到尾和颜悦色不怒自威，而她却哭得鼻涕眼泪满脸都是，丢脸，再也没有比这更丢脸的了，更让人绝望的是，她居然乖乖地照着欧阳泠的话做了……欧阳泠说一句，她念一句，她成了什么，她成了欧阳泠的哈巴狗儿吗？

以后别人会怎么看她？大家会不会像对欧阳泠那样对她？她该怎样生存下去？她的人生是不是毁了？

小月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想哭，于是哭了个稀里哗啦汹涌澎湃，正当她哭得激情投入的时候，突然，有一只宽厚的大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月回头，看到了郑嬷。

郑嬷微笑地看着小月，脸上油乎乎的肥肉泛发着非同一般的光泽，她轻轻对小月说道：“你想不想治她？”

花瓶，是别家送给夫人的礼物，今天是夫人拆开封条，检查礼物的日子。小月抱紧了花瓶，心跳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