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棠慢吞吞地穿着衣服。

这件道袍已经穿了两天，黄色的道袍有些脏污。

窗外闹闹嚷嚷。

虞棠一把推开门：“怎么了？”

“给你留了早餐。”

“……”虞棠沉默着接过来眼镜男递过来的粥，对上对方藏在镜片后有些希冀的目光。

她原本还以为死了一个人，这群玩家昨夜可能会睡不好，没想到他们对此接受良好。

踏出屋檐的范围就是无穷无尽的杀机，酸雨下得不大，细密的雨水落在地上，立刻将地面烧灼出一个洞。

“白天女鬼不会出现。”何正义说。

目前原地不动就是最安全的，稳住，只要再存活二十八天就可以通关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对方才勉强有点存在感。

八个人的玩家，由于孔飞的死，瞬间变成了七个。但孔飞显然是招人厌的那类人，他是公务员，在现实里喜欢浑水摸鱼，在游戏里也不想出力。所以他的死，给玩家们最直观的就是，游戏无比残酷。

主宰一切，却又泯灭人性。

像是一段精密完美的代码，无比强大。

在游戏里死亡会导致现实里的死亡，所以相当一部分玩家都是在苟。

虞棠这样的野路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何正义略带探究的目光看向小姑娘苍白昳丽的脸，皱着秀气的眉小口小口的喝粥。

玩家们都是年轻人，昨晚提心吊胆睡了一晚上，强打着精神，天一亮就起床了。

队里唯一的女生煲了粥，几个人草草吃完后有些恍惚。

『开启直播吗？』54188温和的嗓音突然响起，像是在擦着虞棠的耳朵说话。

小姑娘粉白的耳朵没出息地红了红，然后点点头：『开启吧。』

“对了，昨天你们去外面，都干了什么？”眼镜男问。

他穿着破道袍也难掩浑身的书卷气，看上去是深不可测的那类人。

虞棠撩起眼皮恹恹地瞥了他一眼。

对方后知后觉这是逃生游戏。

逃生游戏的唯一要求就是生存。游戏甚至鼓励玩家自相残杀，换句话说，虞棠没义务带着他们。

女生细声细气地说：“棠棠揽了活儿。”

“赚了两千万，昨天你们吃的用的都是棠棠的血汗钱。”何正义插了一嘴。

——我又来看美貌老婆了斯哈斯哈。

——神特么血汗钱！我记得崽崽貌似就动了动嘴皮子？

——她还是那么爱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狗头）

“外面怎么样？”另一名男玩家问。

“无穷无尽的白雾，隐藏着数不清的杀机。钢铁高楼与红墙黛瓦共存，疯狂生长的植物遮天蔽日。”

女生试着描述了一下昨天见到的场景。

“可以的，高三生，很强。”虞棠踮起脚尖，想摸一下女生的头。

但由于个子太矮，实在够不到，女生微微俯下身，主动蹭进虞棠手心。

女孩的头发柔软，虞棠收回手：“待会儿我要再出去看一下。”

道观大得离谱，早年她去过的景点数不胜数，从神庙到道观，这种规模算是很大的那种。

很多地方都没有看过。

浓雾挥之不去，而只有虞棠能够安然无恙走出去。

虞棠指着自己的屋子：“你们在这里呆着别动。”

又想起了什么，钻进屋子里，掏出中性笔，一口气画了几十张捉鬼符。一股脑塞进何正义怀里。

“这是？”何正义低头看着小姑娘塞给自己的一沓鬼画符。

虞棠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捉鬼符。”

捉鬼符算是那位道长的原创符箓，根据笔记上写的一次性能炸一只鬼，简直就是道家手榴弹。

黑色中性笔和裁剪得很整齐得白纸，怎么看都和符箓沾不上边。

“如果有危险，直接扔就行。”虞棠招财猫似的摆摆手：“我先走了。”

说完拿着手电筒离开。

——老婆怎么突然想到出来逛啊？（坏笑）按照套路，落单很危险啊。

——崽崽真的骚操作太多啦，中性笔画符，真有你的。

虞棠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脚下，有些娇的说：“这个啊，发现玄学是致富之路。”

小姑娘的脸蛋透着粉，不好意思道："欠缺的太多了，所以打算去找找藏书阁之类的地方，这种规模的道观，就算后来衰败了，也应该有点底蕴。"

“相比起鬼怪，更可怕的是人心。我宁愿死在游戏里，也不想去应对复杂的人际关系。”

白雾虽然很浓，但是丝毫不影响直播间的观众看到虞棠。小姑娘有些苦恼地咬着下唇。

“老张很好，但是很唠叨。非要逼着我去学数学，排列组合和立体几何都很讨厌。”

虞棠打着灯，透过浓雾看到高大的槐树，絮絮叨叨地吐槽。

她声音软，腔调很糯，不会让人觉得刻意。

“弟弟很烦，会肆无忌惮地抢夺我的一切。母亲懦弱，继父倒是个伪君子。”

“和人聊天也很烦，经常不知道最后一句谁来接。”

朦胧的光亮只能照亮一隅，宽大的道袍穿在虞棠孱弱的身体上有种出奇的美。貌美的小狐妖穿着臭道士不合体的旧道袍洋洋得意。

——别难过了，宝。

——有我们呢，崽崽。

“诶，找到了。”虞棠忽然展开笑意。

不远处的木门上贴着张白纸条，歪歪扭扭地写着“藏经阁”。

小纸条摇摇欲坠，看上去脆弱得很。

虞棠推开门，呛到了满口的灰尘。

屋里又深又暗，她缩在门口往里面看。

木制的书架摆满整个屋子，只有一个窗，玻璃碎了一半。外面本来就没日光，导致空气都是压抑的。

虞棠闷头闯进去，嗅着空气里的霉味。

暗潮涌动，像是有数不胜数的眼睛在窥伺。

她放轻呼吸和脚步，缓缓挪动。

手电筒抬了抬，将光打在最近的书架上。

被不可计数的“东西”盯着，虞棠整个后背都是凉的。毛骨悚然的感觉遍布全身。

猩红色的眼睛不带感情地睥睨着闯入者。

对方身上带着甜味儿，是锦衣玉食、娇养出来的味道，是不属于它们的味道。

——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