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叶辰骑车回家，穿梭在老巷子里的叶辰总感觉眼前的一切既不清晰又不真实。

叶辰和跟田小武挥手告别，凭着记忆把自行车推进一栋老式的苏式建筑里。

这是钢厂分给叶辰父亲叶长海的一套房子，筒子的房子，厕所和厨房都是公共区域。

加上楼龄老，上岁数的人又多，整个楼梯间都堆满的杂物。

正是做晚饭的时间，整个走廊里翻滚的油烟和蒸腾的热气，有些让叶辰睁不开眼。

眼看到家门口，叶辰思绪愈发复杂。

上一世叶辰无父无母，在孤儿院长大，这辈子突然有了爸妈，不禁有点思绪万千。

“妈，我回来了。”叶辰努力摸索着原主的记忆，努力喊了一句。

不想开门进屋，家里竟一个人都没有。

叶辰唏嘘的笑了下，提着的一股气虽然松了下来，却莫名的有点失落。

筒子房，顾名思义是个方方正正的筒子，一间帘子隔着，里面双人床是父母的房间，外面上下铺则是叶辰和哥哥叶天睡觉的地方。

房间里简朴、雅洁，书桌上还摆放了很多书籍，都是叶辰平时看的。

只是缝纫机旁有点乱，堆的都是布头，是平时母亲从厂子带回来的零活。

父亲虽然有铁饭碗，但母亲只是服装厂的临时工，有两个空嘴吃饭的大小子，叶辰能看出来，这个家的经济状况不是十分富足。

门锁转动，一个面容温和，肩膀略微佝偻的中年妇女提着菜从外面回来，菜篮子里还放了一小块肉。

女人叫张秀英，是叶辰的母亲。

“妈。”叶辰努力的开口，生涩的喊了句。

张秀英笑：“瞧你这孩子，跟没喊过妈似的。”

“呃，呵呵……”

“你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吧？”

叶辰有点不知所措，卸下书包：“妈，我帮你淘米煮饭。”

张秀英急忙止住：“不用你，还有几天就高考，你再猛劲给妈学两天。别跟你哥似的，一天瞎胡闹，啥也不是。”

叶辰点头，张秀英忽然想起一件事：“今天高考报志愿了吧？”

“呃，报了……”

“那快跟妈说说，你都报的哪？”

叶辰心虚：“东，东大。”

“东大？东大在哪啊？”

“奉城。”

张秀英没上过学，也不知道哪所大学好，但省城的大学，张秀英知道肯定是所好学校。

张秀英眼中放出一丝光彩，从床垫子下面摸出两块钱塞给叶辰：“别告诉你哥，热的时候就买瓶汽水喝。”

崭新灰蓝色的两块钱的票子，正面是车床工人，背面是国徽和石油矿井，上辈子叶辰连见都没有见过。

叶辰手拿着钱，心里有些感动，还是第一次有人给自己零用钱，这感觉真好。

叶辰还在傻站，张秀英进催促道：“还拿着干啥，赶紧收起来，别被你哥看着。”

叶辰点头，想了想把钱收进书包里。

张秀英不忘叮嘱：“都十八的大小伙子了，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有点数。”

“嗯嗯，知道了。”

叶辰以为这是母亲督促自己好好学习的意思，不想一会父亲和叶天回来，叶辰才知道，自己没有完全理解母亲的意思。

叶天长得白净高挑，头发梳的一丝不苟。

跟父亲在外面转了一天，叶天见叶辰捧书本装清闲的样子就心烦。

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屁股往椅子一坐，叫道：“妈，有冰镇的西瓜没有？”

叶长海宽脸宽肩膀，烧了一辈子锅炉，整个脸和胳臂的肤色都被烤成古铜色。

叶长海进屋见大儿子不成器的样子，上前就一个巴掌：“想吃西瓜，以后挣钱自己买去。”

叶天顿时乖巧。

张秀英给叶长海打了盆洗脸水：“小天的事厂子里怎么说？”

“嗯，同意了。”

“还顶你的空缺？”

“说小天年纪小，使不上力气，先跟着老同志在外面跑跑腿。”

不用烧一辈子锅炉，张秀英立马做阿弥陀佛状。

“老二志愿报了吗？”叶长海洗完脸，想起家里还有件大事。

“报了，东大！”

“东大？！”

叶长海满意的瞅瞅叶辰，从柜子里取出一瓶酒。

叶辰心虚的不敢抬头，感情父母这样子，像自己报了就能考上似的。

晚上的菜特丰富，一大碗豆角炖肉，两盘子小炒，外加拍黄瓜还有个西红柿鸡蛋汤。

一是为了给叶辰补营养，另一个是因为叶长海退休，无论菜品好坏，形式还是要有。

叶天见饭菜上桌眼睛一亮，嬉皮道：“妈，今晚有肉啊？”

“那是给你弟的，过几天他要高考。”

张秀英夹一块肉到叶辰碗里，叶天死死盯着叶辰碗里的肉，恨不得连饭带肉都盯到自己碗里，有种我倒要看你敢不敢吃的意思。

一点小事看人品，叶辰知道原主这个哥哥虽说没什么坏心思，但为人既贪婪又自私，原主这个弟弟可没少吃哥哥的亏。

吃完晚饭，叶长海又从兜里摸出一个信封递给张秀英：“厂子多给我发的一个月工资，从明天起，我就不用去了。”

语气里，明显夹杂几分失落。

张秀英从信封里抽出一小叠钱，唾口吐沫数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那下月工资还有没有啦？”

叶长海摇头：“不知道。再发就不叫工资，叫退休金。”

叶辰听明白个大概，叶长海今年五十岁，属于提前退休，哥哥叶天则去厂子里顶替父亲接班。

叶辰想想刚才母亲的话，这才明白“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有点数”是什么意思。

大儿子子承父业进工厂，小儿子以后的出路就要靠自己。

叶辰心里不由得一阵乱想，什么老大顶梁立柱，老二没人待见，家长里短那些乱糟糟的事。

两个月的工资，一共六十八块整。张秀英数完钱，又抽出十块给叶长海：“以后老二就要去省城上大学了，你花钱的时候有点数。”

叶长海木讷的点点头：“嗯嗯，知道了。”

叶辰看着想笑，自己刚刚的语言和表情，简直与叶长海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