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咸！”六一皱着眉喝了一大口水，方觉缓了过来，“刚刚分明味道很好的！怎么突然这么咸了？”

“咸就对了，我放了一整包盐，能不咸吗？你天生味觉失常，在吃海鲜面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方才的那个坠子，其实是个味觉辅助装置，里头的药水是我用数十种药材配制蒸馏而成，和琉璃坠子相辅相成，戴在你身上，可以纠正你的味觉。”

“我的味觉？我的味觉一直都有问题吗？”六一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耷拉着脑袋一脸沮丧。

子书娴安慰他道：“想来是遗传，没事，不是什么很重要的缺陷，有了这个坠子，你就能像正常人一样品味酸甜苦辣了。”

“对啊！有子书大人的坠子，我就可以尝遍天下美食了！”六一兴奋不已。

子书娴不得不提醒他：“可是六一，你出不去陌洛城，怎么尝遍天下美食？”

“……”反应过来的六一如晴天霹雳，泪水又忍不住在眼眶里打着转。

眼看他下一秒泪水就要夺眶而出，子书娴忙安慰他道：“没事没事，有大人我在呢，我一定想办法，让你可以自由活动！”

“真的吗？子书大人这么厉害，六一相信大人！”重燃希望的六一，心情瞬间雨过天晴。

子书娴向他打着包票：“当然啦，大人我有得是办法。”说着她揭开了火炉上的一个瓷锅，里面是满满当当的一锅鸡肉虾仁粥。

香味四溢，萦绕鼻尖，六一闻的直流口水。

于是，前不久才吃了六七碗海鲜面的两位，此刻又坐在院子里，大快朵颐。

子书娴喝了整整两大碗，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摸着自己无论吃多少都圆不起来的小肚子，头一次生出在这里待一辈子也不错的想法。

“六一。”子书娴唤道。

“嗯？”六一睁着无辜的眼睛盯着她。

子书娴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得傻傻的，一脸期待道：“有什么饭后活动吗？”

六一不解地问：“比如说？”

“比如说……”子书娴嘿嘿笑道，“比如说……爬树！”

六一：“……”

陌洛城有很多树，海边有沿海树，后山有森林，城里还有各种景观树，林木葱郁，绿树成荫，就连四合院门口的红树林，都有一千多棵，够子书娴不吃不喝一棵一棵爬二三十年了。

闲来无事，子书娴便爱爬树，不过，她那也不算爬，她只是轻飘飘地一跃而上，然后又轻飘飘地纵身而下，和跳绳一样循环反复……也不用别人来管她，等自己觉得累了，或者又犯困了，就躺在树干上睡一觉，什么时候醒来就什么时候离开，还常常说什么“以天为盖，以地为庐”。

无论别人怎么劝，她都很执拗地重复这种闲得一塌糊涂的行为，而且乐此不疲。

像此刻，她就拉着六一在爬一棵老槐树。

老槐树已经有数亿岁了，根系几乎密布整个森林。

“子书大人，子书大人，我们还是回去吧，天都黑了！”六一提醒着子书娴。

子书娴：“回什么？在这睡得了。”

“可是明天就是陌生节了……”六一惆怅地皱着眉，“我们不需要回去准备准备，养精蓄锐迎接明天的恶战吗？”

“这还需要准备？既来之则安之，偷得浮生半日闲懂不懂？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好了，晚安！六一。”

她这厢刚说完晚安，就有人来了。

来人是来祭拜老槐树的，并没有发现他们。

“还是个姑娘。”

“是个好看的姑娘。”

“确实好看，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就是感觉这姑娘好像，有病。”

“好像还是大病。”

子书娴和六一躲在槐树之上，对着树下虔心祈福的女子评头论足，脸上表情真挚无比，硬生生把他们从登徒浪子的形象中剔了出来。

“可惜了。”子书娴惋惜道，“这姑娘的名字怕是已经在第五殿了。”

“哎，红颜薄命，看上去还是个孝顺的姑娘。”

那姑娘在槐树下祈福，所求皆为父亲安康。

“咱们要不要帮帮她？”六一向来心软，忍不住问道。

子书娴一声长叹，似想起来什么，说道：“帮，你等我一刻钟，我去一趟第五殿。”

她说完就不见了踪影，六一连一个字都来不及问。

鬼界第五殿内，阎罗王又不在。

子书娴回回来找阎罗王，阎罗王回回都不在，她不禁怀疑是自己流年不利，还是天子包有意躲着她。

“王不是躲着子书大人，今日六月初六，王每回此刻都去人间。”

申雪鬼域无边水镜内，子书娴见到了副殿主莫须有。

“六月初六，六月飞雪？”

子书娴突然懂了。

“正是，子书大人若是有事，明日来，王一定在的。”

“明日便来不及了。”子书娴道，“阎王不在，莫大人能否帮我个忙，我想查阅生死薄。”

“此事很急？”

“很急。”

“好。”莫须有道，“学院的人本就有权查阅除一级以下的所有生死薄。”

子书娴躬身拂礼，谢道：“那便麻烦莫大人将陌洛城李若儿及其父亲李新柱的生死薄，借于我查看。”

“李若儿？”莫须有皱了皱眉，道，“子书大人，真的不巧，李若儿的生死薄是一级。”

“一级？李新柱也是一级。”

“是。”

阎王殿生死薄一共六级，按照三界对此人的关注度划分，关注度的评定较为复杂，由鬼界出评定表，佛界负责监督，人界负责执行，如此来确保生死薄的公平公正。

一级生死薄，说明李若儿和李新柱的命数已定，且已经与鬼界签了协议了。

子书娴问道：“李若儿签的何种协议？”

莫须有：“白无常。”

“白无常？”

阎罗殿白无常一职空了千年，且都是男子，天子包不会无缘无故要个女子做白无常。子书娴问道：“她难道是白无常转世？”

“确实如此。”莫须有钦佩道，“子书大人果然聪颖，一点就破，所以，子书大人莫要再为难我了，白无常先前一心想要转世，王放他去了，他这世仍然与王签订了协议，王也应允了，若子书大人是为了修改李若儿父女的命格，第五殿实在爱莫能助。”

“先前我是为了修改命格而来，如今知道了前因后果，我自然不能违背鬼界规矩，所以……”

子书娴自腰间取下戒尺挂坠，左手轻握，只消一瞬，那白玉雕琢的戒尺便化作了正常大小。

她将戒尺轻掷于无边水境之上，水境微漾，冰雪瞬间消散，接天莲叶浮出一尺厚的冰面。

芙蓉莲叶之上，是一道手誉，手誉之旁，是一只图腾。

“鲸落？你是鲸落姑娘？”莫须有不可谓不震惊。

子书娴：“莫大人，现在我能借阅李氏父女的生死薄了吗？”

莫须有：“子书大人手持鬼王亲誉，地府十殿均欠子书大人一个承诺，今日第五殿便还了子书大人这个人情。”

子书娴再次行了一礼，算是谢过了。

……

老槐树上，六一正在等子书娴。

“子书大人你可回来了？怎么样了？”

“办妥了。倒是你，怎么还没回去？不困？”她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哈欠，说道，“我都困了，晚安，六一。”

刚说完晚安，子书娴就闭上了眼，睡死了过去……

六一眼见着子书娴倒头就睡，心道他家大人犯困时真像个小孩，无声一叹，打了个哈欠，不一会儿就也梦游天外了。

天地寰宇，森林老树，一鬼一珍珠，就那样躺在亿年槐树的怀抱里，睡得正欢。

万籁寂静，灯火通明，只怕是连火山喷发都叫不醒这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