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尽用手背一把掸开老道士的手:“老神棍，干嘛呢？可别得寸还进尺哈。”

一袭紫衣正装的老道士刚想开口叫骂两句，不过瞥见那只蠢蠢欲动的大狗，有些悻悻然的收回手，脸上依然谄媚，背着众人小声问道:“大爷，晚上没有狗肉吃？喝上一口玉米烧？”

少年神色不拘，恢复了以往那副悠哉欠揍模样，指着一旁的大灰狗，一脸人畜无害:“它的肉吃不吃？一身腱子肉，不仅不柴，还弹牙，下酒绝佳！”

老道士看了眼对着他龇牙咧嘴的大灰狗，回忆到那少年手臂触目惊心的齿痕印，心里就直打怵。随即连连摆手，这狗东西听得懂人话，就怕自己一个点头就如同先前倒在地上那少年一般无二了，自己一把年纪了血流得快，也是吃不得疼。

心里腹诽不已，这孙子是真他娘的狗，老子不辞辛苦来解围，相当于又救了两条狗命，果真是狼心狗肺，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怪不得这两狗犊子在村里这些年不受待见。

果然，这孙子没自己会做人，来这边这才多少日子就已经混得风生水起了，还颇具名声，要不是老子馋那口肉那二两酒哪会这般受气？

姚鸿钧在一旁看见苦尽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直摇头，这小兔崽子当真是性情凉薄，要若是自己家的后生肯定得把腿打断，还他娘的一脸无所谓，看得姚老爷子有些愤恨。

也搞不懂面前这老道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番怄气都还是一脸正气，不逞口舌，亏得道长道心修得圆满，不予计较，真乃道家高人也。

刚到这边的霍汝城和姚阿尧有些畏手畏脚，小步上前，姚阿尧走到姚鸿钧面前，刚开口喊了声爷爷，就被一脚踹翻在地。

姚老爷子有些火大，自己在周边村子这么多年的好名声，怎么就有这样一个不知所谓的孙子，也免不了人家说我姚家没有家教，闲言碎语是最难入耳的。

当着几众人的面，特别是一旁不作声面上还挂着笑的苦尽。越想越气，捡起地上散落的棍子又准备上前好好的教训姚阿尧。

一旁的老道人摸了把胡须，对着姚鸿钧摆了摆手，“姚神医，罢了，一群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孩儿之间打打闹闹还算正常，你这正在气头上下手狠，两棍子上去那得把孩子打成什么样？算了算了，先消消气。”

听见道人开口，不好抹老道人面子，姚鸿钧压制火气连忙向老道人道是。

随后在看到被他踹翻在地不起身的姚阿尧，怒火又起，又是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指着他给老道人磕头道谢。嘴里念叨着今天若不是道长仁心，那你就是杀人帮凶，是要吃官家饭的，说话间又有意无意的看向蹲坐在地的苦尽。

对于姚鸿钧的含沙射影苦尽还是一脸无所谓，摸着大灰狗饶是一脸笑意的看他揍姚阿尧。

想到打架前姚阿尧豪气冲霄的喊:“大将军姚指玄在此”，再看到于此番情景下的他趴在地上不作声，苦尽心里就忍不住的想笑。

小半晌

等着医馆的伙计到来，苦尽也不上前搭手，不与他人打招呼唤着大灰狗率先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姚阿尧被他爷爷喊去和医馆的帮工抬人。

至于一旁还在抽噎的霍汝城，姚鸿钧招呼着他回医馆，又让人去他家所在的村子通知他家中长辈来领人。

医馆内；

紫衣道士换了一身平时穿的素衫，没有再去算命摊子那边，跟着众人一起来到了药老头儿家中。

先前说姚家门槛过高所以没机会迈进去，这次是姚家老头儿亲自招呼着他进门的，面对与他躬身谈笑的姚老头，道人应付自如，也能说的上扬眉吐气了。

此时正端坐在堂屋内品茶。

霍汝城的爹娘也是一来就把霍汝城揍了一顿，后者被打的时候没有哭，打过后还跪在一边埋头不作声。

被打的四人家里人都通知到位了，同在医馆的，还有学塾内教学的先生，因为出事的人和惹事的人都是在学塾内上学的学生。

双方正在交谈事情的来龙去脉。

至于罪魁祸首的少年，仰身躺在堂内姚鸿钧的太师椅上晃悠，好似一个局外人。

当听到姚鸿钧说人并无生命危险后就彻底放心了，心中尘埃落定，无非就是陪着笑脸被骂两句，再不济就挨上两巴掌，跪着道个歉而已的事情。

书上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存在的，还没等你豪气一回，那书中又曰了，大丈夫不遇之所为，不拘小节能屈亦能伸！

现下不免觉得书上的道理都有些扯淡，感情这有的没的都被那群觉得自己读了点书就自诩读书人的王八犊子全说了。

但不知道是为什么，躺在太师椅上的少年右眼皮还是直跳，不过一向不信邪的他哪管得起这些，目前最担心的是对方家中长辈因为此事闹个不休。

直到酒鬼老头手中拿着一人高、手臂粗的棍子来到医馆，倒在椅子上的少年被吓得直接从椅子上滚落下来。

只是来人不由分说，快步上前，狠狠的一棍就打在苦尽小腿上，后者倒在地上闷哼一身，紧接着第二棍又打了上来，同样的位置精准无比，苦尽熬不住痛，直接吼出声音。

一旁硕大的灰狗见主人被打，身姿匍匐作攻击状，至于没有第一时间上扑，不是因为它反应慢，而是来人是苦尽的酒鬼爷爷。

当老者的第二棍打下，趴在地上的大灰狗呲着牙目光凶狠，沉声嘶吼两声，这一吼不要紧，老者的第三棍就敲打在灰狗的背上，狗子被打翻到苦尽那边。

倒在地上呜咽两声就翻身准备扑向老者，倒在地上的苦尽不顾小腿断裂般专心的疼痛，一把抓住灰狗的尾巴使劲的往后拉扯。

灰狗感受到后，便不再呲牙，急得在原地围着苦尽打转。

在场众人面见这一场面，看到手握巨棍的年迈老头儿和倒在地上轻声哀嚎的少年，无不震惊。

老者什么话都没说，紧接着上前，恶狠狠的正准备敲下第三棍，棍头直指苦尽面门，端坐于上方的紫衣老道人缓过神，三步作两步到老者面前，一把拿住老者手中的棍子；“老兄，这一棍下去，苦尽小子就算是废了。”

酒鬼老头看着握着他棍子的道人，开口说道:“道友，你先让我一下，等我收拾完这畜生，再向诸位赔礼道歉。”

说完又把目光转向在座的其他人，眼神中带有歉意，又欲挣脱老道人，想再往前敲打倒地不起的苦尽。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回神，姚鸿钧率先上前拦在老者面前劝说；“事情已经出了，咱们坐下商量解决问题的方法，现在再怎么打他也无济于事。”

道人正准备取下酒鬼老头手中的棍子，老头儿有些固执，不听劝，紧握手中长棍又一直扭转着身子，直到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被打那几个人的家中长辈都上前拦着，老者才勉强罢休。

主要是苦尽的奶奶紧跟着而来，看见倒在地上的苦尽，老妇人哭哭啼啼一把打在酒鬼老头的身上，叫骂着老头是畜生，要把孙子打死才解气，念叨着孩子有爹生没娘养，让老头要打就先把她打死。

随着老头才被众人拉到座位上坐着，老妇人则去扶起倒地不起的苦尽，可倒在地上的少年就是起不来，动一下就专心的疼直到疼得晕厥，姚鸿钧再连忙拿出药箱把他被打的那只脚固定住。

这下，床上又多躺着一个人。

被爹妈揍了都没哭还跪在地上的霍汝城，看见苦尽被挨了棍子躺在了床上，他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苦尽晕厥倒在床上，闭着眼眉头紧蹙，此刻的他就觉得很冷，由内而外，盖着很厚的被子都冷得浑身发抖。

此刻他脑海中，想到的是那阳春的艳阳，还没来得及让人舒服，气温就骤而下降，寒雪纷飞，白露为霜。

这一年，春风后知后觉，来的迟去得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