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林韶年的手顿在原地。

平川替自家公子抹了一把汗，再一看，公子还正坐在床边毫无反应。

他咬咬牙，硬着头皮上前：“太，太傅，您……额，这是公子的……书。”

“话本？”

林韶年皱眉，打开随意翻看了几页，再合上书页时已是满面通红。

他一双美目瞪着安然若素的陆琛：“褚逍遥，我让你抄写太玄经，你居然在这看这种淫秽之物？！”

“怎么还不动？目无尊长，真当我教不了你了是吗？”

喊公子全名，平川想，太傅大概是真的发怒了。

他抹了把汗，急的焦头烂额，再一看平日里最惧怕太傅的公子他今日竟丝毫不动弹，对太傅的质问置若未闻，顿时只想找个地洞盾进去。

半晌，公子终于舍得从榻上而下，径直走到宁太傅面前，说出的话却让平川胆颤：“林太傅，早啊。”

“早？现在几时了？”林韶年白面顿气的通红。

陆琛唇角微微勾起，他只是故意这样说想逗逗这白面小书生罢了。

“哎呀，太傅，不好意思啊，我睡糊涂了，不知能否将你手里的书还我啊。”陆琛眨巴着眼，装作无辜。

“褚逍遥，我平日里教导你的那些诗书礼义你都学到哪里去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太傅将话本拍在他胸膛上，一字一顿道：“我让你抄写诗词歌赋，你就用这个时间来看这些东西？……左相陆琛，你莫非是想效仿他也搞断袖之癖不成？！！”

陆琛听的好笑，这小太傅竟然不知这三公子也是个断袖吗？还是……装作不知道。

见陆琛不回话，林韶年怒气更甚，但他自小学习的礼仪也让他说不出更多的重话。

他斜睨陆琛一眼，冷然道：“褚逍遥，我还以为你已经早已经改过自新了，没想到你真如外面传闻的那一般，你知道太让我失望了，今后，我不会再来教你了，我会跟褚相说明情况的。”

这可不行啊，林韶年这一告状，那褚老头估计会给他禁足个好几天。

陆琛正打算向林韶年求饶，忽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进。”平川急忙道。

他是忍受不住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了。

身着粉衣的小姑娘朝林韶年欠了一下身，唤道：“太傅。”

再扭头对陆琛道：“公子，老爷喊你去前厅，说有要事。”

“现在？”

“是的，老爷说了，如果打扰了太傅上课的话，也请太傅前去喝杯茶。”

陆琛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再看林韶年的小白脸上红已经褪了下来，双手背后不大高兴地凝视着他，陆琛粲然一笑，道：“太傅，请。”

等他们来到前厅时，褚老头和褚夫人已经在候着了，而坐在褚老头左手边的，是一白衣男子，偏着头和他正说话，看不到正脸，只留下一个线条清晰的下颚线。

他的视线首先注意到了男子身后站的人，灰色布衣，下垂的小狗眼，唉？巧了，这不是那什么云归阁的小掌柜吗？

褚怀章谈笑间余光瞟见了他那不成器的小儿子，凝眉道：“逍遥，在那傻站这干什么？还不带太傅来上座。”

那男子顺着褚怀章的视线望过来。

就那一眼，陆琛就如同丢了魂一般。

白衣胜雪，发如墨玉，一双翦水秋瞳，眼角微微勾起，左眼下方一颗朱红泪痣，在他脸上却并不显媚俗，更凭添三分出尘之意，如同谪仙。

可说神仙不若此，日月愧无形。

待褚怀章又是一声呵斥，陆琛才堪堪醒过来。

再一看，此人虽是美的不入凡尘，雌雄莫辨，左眼上却被一铁质面具给覆盖住，估计是有什么疤痕的缘故。

可惜，实在可惜。

“褚逍遥，我是管不了你了是吗？还在那站着，还不过来见过贵客！”褚怀章见孽子竟盯着男子痴痴看了好久，气的差点没晕过去，果然死性不改！

孽子，就知道给他丢脸！

陆琛顶腮，笑道：“来了，爹。”

他几步坐到那白衣男子身旁，翘起二郎腿，俨然一副纨绔的样子，左肘撑在扶手上，嘴上应着，眼神便还黏在对方的脸上。

美，真美，他活了两辈子，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

那白衣男子却并未因他略带侵略感的眼神而不悦，嘴角含着笑也望着他，明明含笑，却似拒人于千里之外。

终于，陆琛还是没忍住开口，“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话刚出口，他就想打自己的嘴，这挑逗的意味也太明显了。

只见那男子一怔，瞳孔紧缩，再抬头望来之时，眼中却带着他看不透的情绪。

有趣。

陆琛想，他应该是没见过这个人的。

虽然这男子给他一种莫名的亲近之感，但这等绝色，可称之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他若是见过，即便是街角擦肩而过，也当铭记于心才是。

当真是色令昏智吧。

褚怀章见自家孽子口出狂言，顿时老脸拉下来，桌子拍的直响：“褚逍遥！你到底在胡说什么？你就这么怠慢贵客的吗？”

哦，原来这人就是老头所说的贵客，想来不一般，他端正了态度，咳了两声，避开了白衣男子的视线。

“不好意思了，贵客，不知道您尊姓大名啊？”

“贺……离忧。”

一双水眸望进他的眼眸里时，宋暕心没由来的一疼，仿佛等这一刻等了很久很久。

他摸了摸鼻尖，垂下眼，“哦，陆，褚逍遥。”

“我知道。”

“嗯？”陆琛抬头，“你说什么？”

贺离忧端起茶盏，笑了笑道：“今早在我云归阁买了一把剑的，可是三公子？”

“哦，对。”陆琛这时候才注意到贺离忧身后的齐光，不怪他故意忽视他，有他主子的光辉照耀着，倒显得齐光像个小灰麻雀了。

他现在算是弄明白了，原来这白衣仙君，就是那神秘的云归阁阁主，他抱拳：“原来是贺阁主，是我唐突了。”

“咳咳咳。”褚怀章适时出声，这两人相谈甚欢，完全不给他插嘴的机会。

“爹，您说。”

褚怀章瞪他一眼，又道：“逍遥，这位贺阁主，乃是来收你为徒的。”

“……什么？”陆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收你为徒。”褚怀章翻脸比翻书还快，摸着胡子笑了笑，“我和你娘都同意了，贺阁主说你骨骼惊奇，是个练剑的好苗子，再加上贺阁主剑法举世无双，他愿意收你为徒，是你几辈子修不来的福气，还不跪下叫师父？”

举世无双？他退出武林已有七年，犹记当初武林剑法第一还是他来着，这江湖更新换代竟这么快吗？

他审视贺离忧一圈，贺离忧也任凭他打量。

“行了，逍遥，快给师父敬酒，明日便跟贺公子。”

“我不拜。”

“你说什么？”褚怀章登时吹鼻子瞪眼。

“不，拜。”

陆琛冷笑一声，这人内力看起来在他之下，不，在前世的他之下，让他拜一个比他弱的人为师，滑稽可笑。

而且他对这师徒关系，心中早已生了抵触之情。

他的好徒儿沈复昭当初也便是这般，用一盏茶水，定了这师徒之名，再往后便是那如同走绳索般的让人心惊胆颤的七年，最后换得了什么呢？终成白骨一具罢了。

师徒，狗屁。

“孽子，孽子！”褚相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气的浑身发抖，“今日我要是不处置你，明日/你还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了！”

“褚相，莫要动气。”贺离忧拱手道，转身时搭上陆琛的肩膀，将他往怀里一带，凑到耳边缓缓吐出几个字。

“无垢剑。”

陆琛面色一凛。

半晌，他跪到贺离忧面前，将已喝了半盏的茶水呈上：“师父，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