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坐在梧桐树下的李道离，嘴里叼着根路边的杂草，揉了揉脑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个孩子若仅仅是找些地方玩闹，夜不归家，也还好，怕就怕真遇到了鬼物，红白粉嫩的娃娃，细皮嫩肉，若是遇上深谙于食材美味的甘怡司，定是半点渣滓都不能留。

“哎”学着老道士的口吻叹气一声，李道离也不想在这棵巨树下面瞎转悠，浪费时间不说，还总是感觉有一股子阴深深气息，让他浑身都舒畅不得。

“师叔，可曾闻见有一股血腥气，虽然淡薄，但入微之时还是能闻到些许”青袍道士看着这位摇头晃脑，没有半分兴致的师叔，提了一声。

“入微，若是能轻易入微，我还下山干啥，吃这份苦不说，半点自由都没了”

一旁的青袍道士看得紧，虽说是来帮着寻些线索，但一路跟着，也不怎么说话，这让本就有些玩心的小道士倍感到艰难。

“不入真一，也可入微，只是需要开口鼻耳神睛五观窍穴，这与中陆那边提倡的武道相关，贫道一次驻足观经院之时，偶然见到。”

“当真”李道离一听上了兴致，赶忙追问道。

“人身大天地，以道家所言，不过是胎生返太一，正如真显之境，感天地灵意，承志明理，而通达明慧，讲究由内而外”

“而中陆宗武者，却是首先以血肉之根基础淬开人身窍穴，讲究以外养内。如我们这般的修道修真，其中五穴自可由自身真气所开，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顶眉正中处的百会穴，通之可明神理，这个穴位最是困难，也应该最后冲击”

枯坐在梧桐树下的李道离，嘴里叼着根路边的杂草，揉了揉脑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以当下的形式，师叔若是想寻些根据，当应冲击素口一穴”被唤作墨斗的青袍道士娓娓道来。

静静地听着这个年轻的青袍道士的阐述，小道士生生挤出一句“有危险吗？”

“嗯？”

“不用过多想，只是觉得以我这般瘦弱，担心会有些危险，若是误了此次的机会，那可不就是我的过错吗”

小道士有理有据，“再者说了，师侄你即已归真，有你在，顺着这血腥气也能寻到”

“师叔不必有过多担忧，有贫道在此，还是能保你平安的”着实被这刚认师叔的脾性给惊到了。想想师叔祖那晚上的眼神，颇有些意味啊。

“当真没有半分危险？师侄可要护安稳了，师叔如今还年幼，往后还有不少年月，可不能半道夭折了”故意抬高腔调的小道士，想着能抬出师叔这么一个辈分，升些气势。

也不见那个身穿淡青色道袍的年轻道士有任何言语，静静的伫立在边上，看着小道士，面容温煦如沐春风，周身氤氲若隐若现，宛若置身另一时空，不示明人，不知真我。

当一阵清风风缓缓荡扶而过，青袍道士突如具现，一揽手向上缓缓托起，另一手并指，直直指向小道士鼻下中唇一线之间，周遭空气溅起层层涟漪，向四周波荡而出。

“师叔，担待”

…………

“咦，林知勉，怎么这次这般快，难不成是你那老爹被婆娘夹晕了，躺在炕上没气力了，才让你小子捡了漏”

一群约莫着不过舞勺之年的少年聚在一座破落的木屋前，栅栏边缘连着那棵巨木梧桐的树根底部有些腐烂，散溢出一些令人作呕的恶臭气息。

也许是只顾着嬉笑玩闹，没有人在意。

站在最边上的高瘦少年，有意无意的插些话语，打断他们所聊的话题。

村子人常年耕作，便是有些从林子里的意外收获，也是要送到城中换些生活的所需的油盐和一些织布，只是世风日下，村子逐渐没了光景。

而老一些辈分的，看着这村子的衰败景象，也都没了气力，想着能让那些娃娃们多享受些时日。这也就养成了这些少年娇纵蛮横的性子。

这个高瘦的少年紧紧盯着不远处小跑过来的林知勉，有些惊喜也有些意外，看了眼居于正中的林斗涯，咧嘴轻笑了一下，一只手背在身后紧紧攥着。

不过是猫抓耗子而已，林知勉跳脱，林斗涯怯弱，都是疲软的性子，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林知勉一路小跑，双手插在怀里，紧紧护着那颗彤红的珠子，看到其余几个常常打交道的少年，盘踞在院落的一个边角，嬉嬉闹闹。

“大牙，是你娘在我家偷荤”，林知勉也不客气，硬硬回了一声。

“找死？”

只见院子之中，高瘦少年一跃而起，大步踏至地面，扬起一些灰尘，而后一掌落到林知勉的额头之上，常年跟着村子青壮去野外猎杀野畜的高瘦少年，本就练就一身精壮的体魄，与这群整日闲荡的家娃子相比，血性与韧性多了不是一点半点。

他深知身后的几个少年的痞性，都是些见不得血的家猫，如今这幅局面，本就是一个下马威，给那林知勉看，同时也是给身后的那一群家猫看。

薄日渐落西山，漫山皆是昏景，昏黄的颜色渲染着村落的各个角落，随着一阵微风飘过，屋舍之间尽显萧瑟。

林知勉摸了摸头上那一块红色的印子，一只手仍护在怀中，盯着那个高瘦少年，紧紧皱着眉头，也不出声。

“林知勉，事先说好，以一换一，可不能耍赖”居于那群少年正中的林斗涯，提了一声。

本是寂静无声的场面，一声轻唤打破了这个局面，周围几个少年屏住气息，不敢掺和。

林斗涯轻慢的向着那个木舍走去，临近门口，向后张望，看了一眼高瘦少年，再提了一句。“是一换一，也就是仅仅一个”，而后就进了屋中。

高瘦少年瞥了眼面前的林知勉，轻笑了一声，捻了捻下巴上面刚长出来的几根绒毛。而后看向后面几个少年，眼神颇有些戏谑玩味。

林知勉也不含糊，径直跟了上去。

天色近黄昏，光亮透不过一个半遮掩的木窗，屋内也显得昏暗无光，木屋不宽敞，仅仅容得下几人落座。

村落连年多雨，一些木质的屋舍都有些潮湿，一进屋就泛着一股水气，林知勉进门之后，紧贴着木门，看着前面那个让他有些琢磨不透的少年。

回望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似乎都透着一股诡异，这一切太过平常，也太过简单。

“怎么还是这样的性子，那只老狗咬你，躲着便是，逞能不就挨揍”站在前面的林斗涯，缓缓转过身来，带着笑意，似乎有些得意。

而在他身后的桌子上，那件云案无底的质朴道袍整齐叠放在桌面上。

“要你管”，贴靠着木门的少年，丝毫不客气，紧紧抱着怀里的东西，就那么直直地站立在门边。

“我可管不着，以前不敢管，现在却是没有必要”

“要知道咱们山下人，生来就是穷苦命，不说吃食，想要活下去都是困难，而穿着这些道袍的山上人，才是仙人。你想穿吗？”

坐在木桌边缘的林斗涯，脸色逐渐有些激动，盯着前面的那个茫茫然不知所措的少年。

屋子愈发漆黑，桌子上的烛台也没有点亮，没有半点光景，整间屋子回荡着两个少年的声音。

你不是想见想穿道袍吗？如今它就在你眼前，你却看不到半分，当真是萤火扑烛台。

想到这些，林斗涯愈发激动，以至于出声就如嚎叫一般，连空气都震颤几分。

山上人穿上道袍便是仙人，为何我们就穿不得。

“是谁说命运无厚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