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骑着一匹大黑马，却是高彦勋从小的玩伴石忠义，看情形是奔了不少的路，大黑马鼻孔里吭哧吭哧的吐着气。

石忠义和他年龄相仿，身体要更为强壮一些，像块粗重的石头一般，平常高彦勋不叫他名字，而是直呼他石头。

高石两家是数代的至交，他俩的先祖都是当初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一起打天下的开国功臣，传至高彦勋和石忠义这一代已是第七代。高彦勋的先祖是东平王高怀德，还是太祖皇帝的妹夫，细究起来还沾点皇亲。石忠义的先祖则是石守信。

高彦勋见石忠义鼻尖冒汗，问道：“你这是从玉津园过来的？”

石忠义跳下马来，手中缰绳一扔，任大黑马和高彦勋的白马纠缠到一起。他坐在一个树墩上，“今天枢密院的不是有人要去阅军嘛，我想叫你一起去看看热闹，一早去你府上找你，府上的管家说你早就牵着马出去了，我想你是先去了玉津园的校军场，我也就赶过去了，谁知找半天连你的鬼影子都没见，我看了会觉得没啥劲，就回来了，却见你在这里猫着。”

“禁军早就不是太祖太宗时候的样子了，已经腐烂到了骨子里，当当仪仗队还差不多。看他们实操演练，我都担心不少人会因此扭伤胳膊闪到腰。你说这戍卫京城的几十万禁军里，还有多少能开得起一石的弓，有多少还能飞马射得中靶心的？他们也就用用射个三十步远的软弓做做花架子，我才不会去看这种演练。”高彦勋甚是不屑的道。

石忠义点头道：“我爹也说，如今的大宋诸路军里，也就西军还能勉强一战，其它的都是废材。”

“西军有大小种相公撑着，还没有完全垮掉。像河东路、京城的这些早就不堪一战了。童枢密也是半生征战沙场之人，算是个知兵的人，每年朝廷花巨额的军资养兵养成这样，他实难辞其咎。”

高彦勋拉过马来扳鞍认蹬翻身上了马，对石忠义道：“你要不在这里歇会，我可是要先回去了。”

“我在这里歇个甚？去城里找个地儿歇会。”说着，他也翻身上了马。两人沿着河边官道催马跑了一阵，从通津门入了城。

开封城由外城、内城和皇城构成，汴河从城中穿过，贯穿了内外城。在外城的通津门不远处是开封府的府库和粮仓重地，设在这里，是漕运方便，从汴河里上来就可直到府库。

进得城来，浓郁的繁华市貌就扑面而来，一条条街道纵横有序，用青石板细细铺就，宽阔平整，一些地方还用烧砖打磨铺就。街道两边店肆林立，酒庄、饭馆、酒楼、茶坊、绸缎布庄、钱庄、金银饰品店、胭脂粉妆店等等应有尽有，店里人头攒动，街道上也满是人。

从外城到内城这段的汴河里，货船少了不少，倒有不少的游船画舫在河面游弋。有时掩晓在垂柳花圃间，碧波间，花枝招展的歌女倚在船头，鼓琴、吹箫、也有轻启樱唇小口呤唱着一些名家的词歌小曲，如柳永和晏几道等人的。什么寒蝉凄切……晓风残月，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也有向岸上人抛弄媚眼骚示风情的，这属于比较低等的勾栏女了。

两人勒紧了缰绳，让马缓步而行，从丽景门进入了内城，两人甩蹬下马。丽景门斜过去过两道巷子就是最为繁华的御街。前面这条巷子的边上有家茶肆，门口摆了不少桌椅，一个长髯老者正坐在当中说书，周围坐了不少人听得甚是入迷。

石忠义道：“去那茶肆听会书歇歇脚，讨点香饮子喝。”两人把马拴在路边的马桩上，就向那茶肆走去。没走两步，就听到有女子的怒斥声传来，“你们想干什么？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敢这般欺辱民女……”

语气显然充满怒意，声音却是娇媚软糯。两人循声望去，就见不远处的一间脂粉店门口，两名女子正被一群泼皮围住。两女像是主仆关系，那丫环模样的使女伸着双手把自己的女主人护在身后，一个矮胖的男子隔着她要去拉拽她身后的女子。

那女子看年纪约摸二十七八的样子，生得却是一副好皮囊。容貌秀美，皮肤白皙水嫩，身段婀娜，浑身上下散发着少妇的成熟韵致。

见到这妇人，惯常依花眠柳的石忠义不禁暗吞了一口口水，他的细微动作被高彦勋觉察，一脸嫌弃的瞪了他一眼。石忠义尴尬的嘀咕道：“端的是个勾人的美人儿！”

那些泼皮倒也不上前帮忙，围成个半圆，就留了一个豁口由矮胖男子站着。主仆两人几次想要从他们当中穿过去，都被他们堵了回来，只是不教她们脱身。

那矮胖男子也似不急着把那女子抓握到手，他好似猫戏老鼠一般，隔着丫环，他东抓一下西挠一下，虽然没有碰到女子身子，却也唬得那女子慌忙的来回躲避。

这矮胖男子忒是阴坏，这时，他故意作势要伸手越过使女的左肩去揪身后的女子，待那女子刚向右躲时，他才真的伸出手抓向右边，惊得女子慌忙躲向左边，躲闪得急了些，脚下绊算，差点跌倒在地。

矮胖男子见女子狼狈，得意的一阵哈哈大笑，泼皮们也发出讪笑声。

几番躲闪下来，那女子已经累得香汗淋淋鬓偏钗歪，本来整饬的罗裙也是凌乱皱褶。她一手抚着胸口，不停的娇喘连连，另一只手拿着个小包，估计是刚从脂粉店里买的胭脂之类的妆饰物。

矮胖男子见女子娇喘时，粉腮绯红明眸含怒，酥胸颤巍，那熟妇的魅致更惹得色心大盛，不禁大叫道：“好娘子，可人儿，何必拒本公子于千里，只要你肯随我回府，我会好好恩宠你，愿为你当牛做马！遂了我愿，你一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府中所有金银珠宝都归属于你，有成百的奴婢供你使唤，这等不入流的脂粉店出的胭脂水粉怎能配得上你的容貌，我给你买开封城里最好最贵的胭脂水粉……“

“呸。”不待矮胖子把话说完，那女子已怒骂道：“无耻恶徒，天子脚下，你如此无法无天，当街调戏民女，必有严刑峻法惩处你这恶贼！”

矮胖子向着身边的随从哈哈笑道：“小娘子说有刑法要惩处我，你们说好笑不好笑？”恶奴们附和着哈哈大笑。矮胖子又转过头对女子邪笑道：“小心肝，我就是法，我怎么可能自己惩处自己？本公子也玩够了，娘子你也累了，这就随我回府快点入洞房吧！”

女子气得浑身直哆嗦，粉面煞白，她伸出青葱般的玉指，怒指着矮胖子道：“待我家相公赶来，必一枪搠死你这恶贼。”

“你相公用枪搠我？哈哈，本公子倒要先让你尝尝我这销魂枪的滋味，待会儿定让你欲仙欲死，风流快活得上云巅。”

矮胖男子说罢，上前两步，一把就把挡在女子身前的使女拨拉到了一边。那使女怎禁得他这一拨拉，站立不稳蹬蹬蹬退出好几步远，一跤跌倒在地，嘴里哭喊着夫人。

矮胖男子伸手就搂向女子的柳腰，女子退后一步，手一挥，手里一直拎着的小包就砸向了矮胖男子。两人距离已近，矮胖男子没有提防有此一着，躲闪不及，被小包结结实实的砸在了眉眼处。

虽然女子力弱，包里也只是轻巧的脂粉盒，但人的眉眼处本就软弱，矮胖男子的一只眼睛顿时就乌紫起来，他不禁恼羞成怒，怒骂道：“贱人，竟然如此不识抬举，待爷抓你回府，要扒光你的衣衫，三天三夜不许着一丝一缕。”说罢，张开双手扑向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