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有好多人。”当我再一次恢复了意识，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类似服务大厅的这么一个地方，四周都是人，他们喧闹的样子像是来办某项业务。我看了下自己身体，摸了摸身上十分整洁的衣物，虽然对刚刚的病发记忆很模糊，但我知道，无论期间发生过什么，自己都不应该是现在这个处境。我活动了下四肢，摸了摸心跳，又刻意咳嗽了几下发出了几声声响，这哪像是一个刚刚经历了救治的病人，我确定自己现在简直健康的不行。我翻遍衣兜试图找到我的手机，但它并不在身上。我试图用大脑将记得的一幕幕重新拼接在一起，想到这里，我想我可能有了答案。但很奇怪，此刻我没有觉得慌张或是害怕，换做以前，哪怕只是稍微想想这方面的事，心脏都会开始变得不听话的活跃。

我看见周围有几个像我一样，各自呆呆站着的人，我向其中一个人走去。

“你好，请问这是哪儿？”我问他。

“我，我也不太清楚，或许我们是已经……”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不远处一个人声嘶力竭地喊叫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血呢？血呢？我刚刚明明出了车祸，我的脸上，衣服上应该都是血，血怎么不见了？我死了吗？”那个人大声的叫喊着，只是有些奇怪，因为下一秒他就变得异常安静，或者说应该是平静，脸上的表情完全不像是一个一秒前刚刚宣泄过的人。

“看来我们是死了。”在我面前的那个人冷静的说。

“是啊。”我回答他。在我第一时间认清事实，知道了自己的死亡，到刚刚我声音没有一丝颤抖的回复他，我都一直在想关于自己的死，明明应该是复杂的情绪才对，应该夹杂着自己此刻本身的彷徨害怕，父母要怎么接受我离世的事实，我才刚成为合伙人就死去的不甘，还有我放在车里的楼盘宣传单等一系列遗留下来的问题要怎么处理。可我为什么现在会这么冷静，难道说人死后都会变得冷漠，想想现在正在发生的一切，这么说来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实事求是的讲，我其实心里情感上还是有波动的，只是远远达不到正常该有的水平。

“你看，那出现了我的名字。”眼前人指了指前方的高处。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除了一个镂空式的屋顶，透过屋顶能看得到蓝天白云以外什么也没看见，但我倒是在另一边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温晨，请前往三十二号窗口。”

这几个字真的是凭空出现在空中，像是在LED屏幕上一样，进行滚动播放，可我确定那里没有LED。我想在这种已经超脱了科学解释，超越了科技范畴的地方，应该不会出现重名这种失误，那这就一定是在叫我了。我看了看四周，按窗口顺序找到了第三十二号窗口，向那儿走了过去。

每个窗口都有一名女性接待，她们都穿着统一的服装，其实很像我们银行系统工作时穿的的工装。

“你好，我看到指引，说让我来这儿，三十二号窗口。”

“你好，温晨！”

“请问，我是死了吗？”

“很抱歉，是的。”

“不好意思，这是关于生死的大事，所以我想我要确认一下，你确定你说的这个温晨是我，不是重名的？或者是尘埃的尘。或者，或者……”

“没错，是你，温晨，在我们这里至今还没有发生过乌龙事件，特别是我的窗口，更不会发生这种事。”

“没错，我们的语言是相通的。”她又接着说。

她可以读到我的内心，我刚刚正在想“原来你们也会说乌龙这样的词汇，我上次听到这两个字还是说的乌龙指。”

“好的，温晨，既然你现在已经接受了事实，那我们开始继续我的工作。我知道每一个来到这儿的人此刻心中都会充满了疑问不解，我会为你进行简要说明。”

“嗯。”

“这里并不是你们所认为的‘天堂’或者‘仙界’。而我也并不是你以为的‘天使’或‘仙女’，但我也不排斥你这样称呼我，因为以往的经验告诉我，你们那儿的人习惯了这么称呼我们。我们这儿没有特殊的叫法上的称谓，我们习惯的将这儿称为‘我们的世界’。就像你有‘你们的世界’一样。但是如果非要追溯两个世界间的关系，我可以告诉你，是这个世界创造了你们，创造了人类及一切生命，并赋予你们生存的环境与资源。并且不单是地球，还创造了其它的星球、其他的世界、其他的文明。现在你所处的地方，是你来到我们的世界的第一站——服务大厅。人死后会依据生前的表现以及死后在这儿为期九天的生活表现来重新获得新生命，但新生不一定是指成为人，也可能是动物，植物等等，当然，也不会局限于地球这一颗星球上的生命。我的使命就是在这儿接待你，引领你通过去往下一站的大门，然后在那儿开始为期九天的生活。”

“九天？我要表现的足够好才会有一个好的分配吧？”

“对于你们未来的分配其实主要考量的还是你们生前的表现，在这儿的九天对大部分人来说意义作用不是很大，你可以把这九天当做我们对于你的人生或多或少所遭受的罪的弥补，把它当成是一个悠享假期。”

“悠享假期？”

“我想你也已经发现了，我们会抑制你们每一个来到这儿的人的负面情感意识，比如说恐惧、多虑、愤怒等，为的就是让你们获得前所未有的愉悦舒畅，我们把它称之为‘降感’。等我带你打开那扇门，你就会知道，那里像是你去过的五星级海岛游一样，甚至完全比那还好上千倍。”

“你知道我去过海岛游？”

“我猜的，我想你应该去过吧。如果我说的你都听懂了，那么在我带你走过那扇门前，请你按一下这里。”

我按照她的指示，用手指按了一下像是键盘的东西，她看了下眼前那个好像是电脑屏幕，对我说：

“很可惜，幸运儿不是你。”她笑了笑解释道：“你可以当成是彩票，我们会给每个人一次抽奖机会。”

“嗯。”

“下一项是年龄的选择，你现在是32岁，所以你可以选择32及以下的任何一个年龄，你将会以你所选择的年龄时期的容貌体魄前去度假。往往人们都会选择二十岁左右，最青春靓丽的阶段，这也是为了让你们能度假时更开心些。”

“二十七吧，二十七岁。”

“看来那一年令你印象深刻。”

“都还好。”

“如果你都了解了，那我现在带你去通往下一站的大门。”

“请问，你知道我父母现在怎样了吗？”

“不好意思，我也不清楚。”

“九天可以延长吗？”

“什么？”

“我可以留在这直到等到我的家人吗？我不是说他们会马上来，我是说我一直在这儿等，直到我们团聚。”

“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没想到刚刚‘降感’对你好像失了灵，你刚刚显得有点急躁，家人果然是你的软肋。”

“家人？是我的软肋吧，你好像很了解我。”

“温晨先生，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的能力，你或许自己看自己就像是看镜子里的自己一样平常，但我们看到的你，会看见你的标签，你的关键词，它以文字的形式浮现在你的身体表面。比如你现在胸口的位置，就写着父母二字。”

“是啊，你们的能力很大，除此之外我还知道你们可以读心。”

“你想留在这儿的心意我完全懂，本身这件事也是存在可能的，但目前来看你并不满足条件。比如说我们这里会不定期举行用人招聘，通过了招聘就可以留下来，但你的专业技能这项暂时不符合加入我们的用人标准。”

“你是说，还有可能加入你们，成为你们一样？神仙？”

“我觉得神仙并没有仙女好听，人死后来到这儿，确实有可能成为这儿的工作人员，但我已确认过，你的人品、生前表现等指标完全没问题，但在职业专业技能这项没有达标，我们这里是不会缺证券分析师的，因为我们这儿都没有股票这个东西，我想你应该能理解。具体招聘事宜等你入住度假酒店，你会看见的，事实上，这件事其实是下一站工作人员的工作范畴。”

“确实很难想象学证券的在这儿可以干什么，我想如果我说什么我会的还很多，我可以学之类的话，可以留着讲给下一站听。”

“是的，温晨，准备好去往下一站了吗？开始你的假期。”

“谢谢，我想我准备好了。”

我站起身，跟着她，从她身后的一道小门穿过，来到了室外，原来整个办事厅悬浮在天空中，室外就是天空，除了能看见云彩以外什么都没有，我跟着她走在云朵上，此时庆幸自己完全没有显现恐高的特征，在以往，可是连徒步经过一个镂空的木桥都会瑟瑟发抖。

“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还是叫我三十二号吧。”

“你们这儿的工作人员比我们那儿热情的太多太多，就拿我们金融圈来说，典型的服务业，还拿着相对很高的工资，可也没几个能做到像你的服务态度这么好。”

“我们这儿的要求严格，等你去了酒店，会发现那里服务更好。”

“居然有些期待了。”我分不清说这话时，自己是在强颜欢笑，还是在商业寒暄，此时的情感真的很复杂，比如说我觉得我还是在担心着家人，最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可想到这一点，我的内心竟没有波澜。更为可笑的是，我竟然开始觉得和身旁这位三十二号好像似曾相识，难道就是因为第一眼见她，就发现她长在了我的审美里？所以即使在这种时候了我还会想这些有的没的。直到我想到她会读心，我的内心才安静下来。

“不好意思，我刚刚想些有的没的，对不起，我没有恶意。”

她好像楞了一下，说：“我是不会无时无刻都在读心的，只会拿它用来辅助我的工作，好比是职业操守，和你们金融人一样。”

“看来身份信息确实没错了，死的那个温晨确实是学金融的我。”

我们来到了她说过的那扇所谓的通往悠然假期的大门。单独的一扇门飘浮在空中，并没有想象中的华丽，风吹起时，门还会轻微的晃动。她打开大门时，里面发出耀眼的光芒，倒是像极了科幻电影。只是光芒有些刺眼，使我看不见门那头到底有什么。

“温晨，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你现在回头看，会后悔你的人生吗？我指的是选择这个职业，也许如果你没做证券分析师，就不会这么早来到这儿。”

“我不想死，不想离开家人是肯定的，但要是说股票这条路，我不知道除了股票我还能做什么，我真的好像从小就把它当作理想，所以这个问题我好像得想想。”

“嗯，我知道了。”

三十二号站在门前停顿了几秒又说：“温晨，死亡时间13点整，九天之旅由此刻开始。好好享受你的假期，再见。”

“嗯，再见。”

我用手遮着光线，迈过了那道门，还挥了挥手和她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