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有什么最新章节,强哥蔡经全文免费阅读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昨晚的觉睡的的确很舒服,“降感”与睡眠的双重作用下,让自己变得完完全全的麻木,彻彻底底的享受了一个美觉,这要是在以前,我可是一个起床不用闹钟,全源自压力的这么一个心理素质极其不好的人。来到这个世界给了我一个健康的身体,腰部前所未有的轻盈,醒来时不会鼻塞头痛,舒适的环境让我不会口干舌燥,不得不承认以前的自己身体上的小毛病真的蛮多的。

门铃响了,“电视”自动开启,呈现了门外的情形,是小诗推着餐车,我打开房门,小诗将餐车上的食物移到餐桌上,这里的早餐和正餐比要相对的朴实的多,都是一些平常的食物,有鸡蛋、香肠、还有一杯果汁。

“温晨先生,美好的一天从一顿美味的早餐开始,即使你并不饿。”

“这是石榴汁?很好喝,我上次喝纯石榴汁还是在云南,好几年前了。”

“温晨先生,你的西服做好了。”小诗在餐车的下层拿出来一个大盒子,盒子很精美,还有个大蝴蝶结装饰。

“如果我要是没死,我现在一定拿手机拍个开箱视频发到网络上。”

“炫富吗?”小诗笑了笑。

“你很懂我们那里的风土人情啊。”

我在餐桌吃饭,麻烦小诗帮我拆开了盒子,她拿出里面的西服,高高举起让我能看到全身,正是我想要的样子,颜色与纹理都对,我穿上后觉得既合身又舒适。

“看起来真的很不错哦,温晨先生,美好的一天再由分享给你一个秘密开始,我们这些管家昨天在得知当天的服务客人名单时,你是最受欢迎的一个,你可是我用尽了感情牌抢来的。”

“我也给你分享一个秘密吧,就是你的眼光绝对没问题。”

小诗告诉我可以今天的任意时间去九十九楼参加面试,我觉得还是尽早去更好,如果最后没成我还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想办法。我拒绝了小诗的陪同,不想像家长陪着孩子参加高考一样,我一个人去了九十九楼,不过因为不熟悉路,多绕了几圈,最后不知道是从什么位置的一个电梯上了楼,而这个电梯从三十一楼开始可以看到室外的景观,一开始我并没在意,当它到了五十楼上下时,我发现外面的景观并不是这个世界,而是我那个世界的场景,我认出了现在这是北京,我能清晰的看见道路上人潮汹涌,正是早高峰赶路的人群,电梯到六十楼时,便不再能看到外面,直到九十九层,一直都是,变回了我刚进电梯时的样子,和寻常的电梯一个样儿。所以这部电梯的三十一楼至六十楼,这三十层是设有景观区的,可以看见我的世界。电梯抵达了九十九层,我想还是面试结束后再回来研究研究这个电梯是怎么回事,熟悉的城市深深的提起了我的兴趣,我还特意的记下了这部电梯的位置。

我来到了人事办公室,人很多,并没看见几个和我一样是来面试的酒店客人,大都是人事部门的工作人员和等待着考生出考场的管家们。我想考生们一定是已经进去了,看来来这里面试真的无需等待。一名工作人员走向我,他看了下我的胸前,应该是在看我的准考证吧,然后他带我去见了准考官。他打开了一道门,让我进去,就像来酒店时的那道门一样,里边发出耀眼的光芒,我走了进去,当强光逐渐消失,发现自己已处于舞台之上,是剧院的那种大舞台,而底下观众席第一排坐着几个人,应该就是今天的面试官,总共有五位,我一边向舞台中央走去,一边纳闷怎么会在这儿面试,怀疑是不是自己去错了考场,来到了演职人员的面试地点,但我一点慌张感都没有,“降感”之后的我变得异常乐观,心想着自己会不会阴差阳错的成为一名舞台剧演员或者脱口秀从业者。

“你没有来错地方,因为秉承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所以各家酒店的招聘都会同时进行,这也就会造成场地有些紧张。”

又是这令人生厌的读心术。

“看来你们十分需要更多的建筑人才,我想如果我学的建筑学,可能会更轻松的通过应聘。”

我后悔自己说出这没有营养,也没能让场面变的轻松的玩笑话,我不断提醒自己,摆正自己的身份,扮演好一个刚步入社会的愣头青。

“各位考官好,我是36500……号。”

我才刚说第一句话,就被坐在正中间这位看起来面相友善可说话时的嘴脸又足够冷峻的考官打断了。

“你想应聘服务员或活动策划人员?”

他们的读心术把我读的一清二楚,我也不太记得刚刚胡思乱想时有没有想到我想应聘的岗位问题,还是他们使用了另一种能看穿我的“法术”。

“是的,我之前做过……服务行业。”

他再一次的打断了我。

“温先生,你生前是个好人,人也聪明,工作能力也强,我们酒店确实蛮看重这些条件,但可惜你不满足本次招聘的专业与工作经验的限制要求,这些也是硬性指标。”

我想说些什么,可又无话可说,我尝试着再争取看看。

“我需要这份工作,请给我一次……机会。”

又是那一位,这是他第三次打断了我。

“如果我们为你放宽了条件,是不是对那些真的符合我们条件的应聘者不太公平呢?所以请回吧,温先生!如果我们推出高管的岗位,一定会很适合你。”

“会有这样的岗位吗?”

他们几位开始大笑,看来他是在和我开玩笑,可是我可并没有和他们开玩笑。

“请回吧,温先生,我们的高管只会从员工中内部产生。”

我觉得这个人所谓的玩笑话对我可十分的不友好,我觉得此刻我应该愤怒,可我没有这项功能,但即便如此,我也在想要不要来一个漂亮的回击。我的头脑里正在生成犀利的词汇,当我酝酿好准备开口时,我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人事部,而且身后的大门也已打不开。难以想象,我这算是被请走的吧!好歹我也曾是个金融才俊,如今虎落平阳,我感谢“降感”保护了我脆弱的自尊心。

我特意搭讪了一个面容姣好,看起来温柔随和的人事女专员聊了一下,想知道像我现在这样的情况还有没有办法挽回,我还试着打听主考官中午会不会从刚刚那道门出来去吃午饭,想着等他们出来,再争取一次机会。人事专员的回答不尽人意,她让我断了这个念想。

我找到了来时的那部电梯,但我变得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感兴趣,眼下最要紧的是再想一个办法能留在这儿。我点亮了下楼按键,电梯门打开,这里的电梯真的从来不需要等待,我走进电梯,按下了十楼,当电梯到六十楼开始下降时,又开始能看得见外面,这次不是北京而是一个海岛,我在视频软件上见过这儿,这是大溪地,但在见过了“仙界”的海洋之后,觉得大溪地也就那么回事了。我断定这部电梯里看见的景色都是我那个世界的,只是见到的景点会不时的变化。电梯停住了,我以为是已经到了十楼,我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时,一个女人已经上了电梯,原来电梯才到三十二楼,而她正背对着我,我只能看见她的背影,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我不觉得我的哪位前女友也会像我这么不幸,早早的来到这个世界。她按了一楼的按键,电梯开始继续工作,电梯下到三十楼时便不再能看见外面。

“你是去面试了吗?怎么样?”那个女人说。

我稍微移了下位置,换了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她的脸,她是我第一天在服务大厅遇到的三十二号。

“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至于面试就像你之前说的,专业不符。”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有想过缠着考官再磨一磨他们,不过人事的人让我打消这个念头,他们说我没什么机会能再见到面试官。所以我连去哪儿找他们都不知道,更别提别的了。”

“如果你想到的办法只是动动嘴、打感情牌,那就算让你找到他们,他们也是不会妥协的。这儿有这儿的规矩,何况你们并没有感情可谈。”

“嗯,我想也是。刚刚有一个面试官很刻薄,他开我玩笑,就算我已经被‘降感’了,可我还是被气到了。”

她用手轻轻的触碰了下我的额头,弄得我有点不知所措甚至害羞,“降感”显然在这方面没影响到我,关于心动方面的情感我还是很充沛。

“那个人的确不太好对付,我知道他是有点小气,除此之外都很好。”

原来她触碰我是在读取我的记忆。

“小气?我可又没得罪他。”

电梯很快到了十楼,我想找借口再和她待一会,但我没这么做,因为理性及时的拉住了我,以现在的形势来看,我并没理由这么做,除去面临如何留下来的严峻问题,某种意义上说,我现在并不算是个“人”,或者是只剩下几天时间的“人”。我和她说了再见,走下了电梯,再一次和她挥手告别,看着她的电梯门彻底关闭后我才回到我的房间。

我按下呼叫器,叫来了小诗。我知道她也不会有办法,但还是想和他吐槽一下这里考官的服务态度。

“我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考官们可都是出了名的和气。”

“你是不是也觉得他有些刻薄了,你帮我体会体会。你没被‘降感’吧?你应该体会的到。”

“是,这个世界的人不会被‘降感’,我的感情很充沛。温晨先生,你确定没有得罪过那位吗?”

“我昨天才来到这儿,而且几乎一直和你在一起,怎么可能。”

小诗还给我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就是她问过她的同事还有没有办法与我那个世界获得联系,但管家们都没有办法,而且他们也时常因此而饱受客人的投诉。待在房间里也于事无补,我想去楼下转转,近距离的看看这儿的比大溪地还美的海水。我主动叫上了小诗陪我,因为从某一刻起,我突然意识到这里的客人包括我都是死了的人,这让我觉得有些别扭,此刻还真要感谢这儿的“神仙们”,要不是他们剥夺了我的负面情绪,以我的“小胆儿”可就不是单单觉得别扭而已了。

我和小诗来到了酒店室外,一早就去应对面试带来的残酷,让我忽视了外面的阳光明媚,我觉得这里是热带雨林气候,没准酒店的正下方几万米就是大溪地。酒店真的很大,站在楼上看不到酒店与外界的界限,也就更看不到酒店以外的地方是什么样。小诗说没有客人走得出酒店的范围,我所见的地方都属于酒店的地界。我们来到了海边,海水真的很美,它的蓝色和我见过的海水颜色不太一样,我说不上这种颜色的学名。海水清澈见底,走在岸边沙滩上往水里看,视觉效果就像是已经在浮潜了,因为水面实在是太过清澈。一个浪花袭来,我闻到了淡淡的像是果子香味,这味道有点“醉人”。我看了看四周,我确定这味道就是从海里来的,我确定这里的海水“不咸”。我脱下了西装外套和皮鞋,把他们放在沙滩上,小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下了工装,换上了裙子,她是在我某一个眨眼的瞬间完成的。我俩在沙滩上走了会儿,海水随着浪花涌上脚面,很舒服。小诗奔跑着踏浪,她的活力唤醒我内心本该有的平静与舒适,也更是吸引了沙滩上很多男性的目光。本来在玩沙滩排球的十多个人都停了下来,盯着小诗目不转睛,有两个骑摩托艇的人,奔着小诗直接将摩托艇开上了沙滩。我想是因为小诗奔跑的离我有了些距离,所以那两个人才完全无视我这个“男伴”的存在,他们直接去和小诗搭讪。有了这两人的搭讪,排球少年们也开始按捺不住了,他们朝我们这边跑来,我想提醒小诗不要被他们的外表所蒙蔽,他们实际上可能已经七老八十了,但我觉得小诗应该能轻松应对这种场面。

被人群包围的小诗,向着他们指了指我。然后人群开始渐渐散去,但有一个人,就是骑摩托艇的其中之一,他在走之前,还冲着我挺了挺胸,像是在对我示威或者挑衅,我承认他的身材不错,胸肌十分的发达,但过于强壮并不见得好看,我是这么认为的。我猜小诗应该骗他们说我是她的男朋友吧,所以他们才会这么快离开。小诗笑着跑了回来。

“我说你是我男朋友。”

“猜到了。”

“这总比我说我是这儿的工作人员要更有效,我以前这么说过,但没有效果。”

“没想到来到了这儿,大家还是有谈恋爱的需求。”

“你没有吗?”

“我还没来得及想这些,我现在只想知道怎样才能留下来。”

“你为什么这么想留下来?”

“只有留下来,未来某一天,我才能再和我的家人团聚,我不舍得他们。”

“你的家人是指父母吧?”

“嗯,我还没结婚。”

小诗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我误会了她微笑的含义,我又连忙补充道:“在我那个世界,你不知道我多受女人欢迎,你知道金融才俊吗?是八卦杂志里和女明星绑定出现最多的职业了,而我正是。”

“那你交往过女明星吗?”

“本来这的确是我的下一步打算,我马上就是跨国投行的中国区合伙人。”

小诗笑的更大声了,但我觉得她不是在笑我“还想的挺长远”,而是根本觉得我在吹牛。

走了一会,我拾起了我的西服,往酒店走。路上小诗也告诉我,我很难再见到面试官,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儿找他们。面试官都是由酒店的高层兼任的,而酒店的高层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酒店的运作早已自成体系,完全不需要高层们按部就班的坚守在工作现场。可我还是想试试,因为我现实中的上司,正是靠着死缠烂打去年拿下了公司的三成业绩,业绩核算成奖金,对我而言已经是个天文数字。我们回到了酒店,刚进入酒店的旋转门,我下意识的看了看小诗,她已换回了工装。一个人急匆匆的路过,撞了我一下,紧接着连忙跟我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没撞疼你吧。”

是一个胖乎乎的男人,两只手端着一个敞口的大箱子,里边都是酒。

“没事。”

“温晨,你是不是温晨?”

显然他认识我,可我不认为我认识他,但眼下这个世界应该也不会有骗子,而且骗子应该也很难分到这家酒店。

他弯下身把箱子放在地上,双手把身上的兜儿掏了个遍,最后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了一副眼镜戴了上。

“我,PND创投的小朱,咱一起吃过饭。”

“啊,你好,你好。”

虽然他戴上眼镜后颜值起了变化,但其实我还是没想起他是谁。

“是不是看我变得年轻了认不出来了,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你了,你哪个房间?一会忙完我去找你。”他一边说话,一边摘下放回眼镜,抬起箱子往外走。

“1027。”

“好嘞,一会聊啊。”

他走了以后,小诗开始憋不住的大笑出来。

“他刚刚说他太年轻了,你认不出他,你看他像几岁?”

“我猜三十出头?毕竟不是所有三十的人都能像我显年轻。其实我还没想起来他是谁。”

“这是他二十岁的外貌。”

那小朱是长的急了些,我也笑了出来。小诗说过话后,笑容渐渐消失,甚至面露难色,像是犯了错的样子。她说她不应该谈论客人的隐私。我尝试安慰她,但不是很奏效。我和小诗分了开,一个人又去了九十九楼,不出意料的没找到面试官,只能在人事职员们面前刷起了眼熟,事实上不止面试官,就连人事部门里带点级别的人我都没能见到,这和小诗说的如出一辙,看来在酒店做上了高管一定很自由自在。

我回到十楼时,看见小朱在我的门口等我,我没想过他真的会来找我,对此我也一点不期待。刚才遇见他没多久之后,我想起来他是谁了,他口中的“PND创投”,一个听起来不错的名字,其实就是个员工只有几人的小作坊,除了老板,底下人名义上都是投资经理,虽然谈不上是骗子公司,但也不是那么靠谱。公司发展主要靠的是他们老板的人脉,他的老板是一个滑头,年轻时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虽然他后来混的不怎么样,但他同期的很多同学在现在这个岁数都混出来了名堂,其中不少做领导的。他就一直靠巴结这些老同学混饭吃,而这碗饭也足够他吃饱甚至吃好了。我和小朱还有他老板曾经一起有过一次饭局,也就是那时见过的小朱,印象里之后就不再有交集了。

“你这哪儿玩去了?才回来。”

我一边开门一边回答他。我不是很喜欢他这种自来熟的性格,所以我的语气上有些生硬。

“去了趟人事。”

“你想留在这儿?面试去了?怎么样?”

“早上去了面试,专业不符,刚才想再去争取一下,根本见不到管事的人。”

“我也了解过,咱们这专业不行,你说,在我们那儿,我们这专业这行业多吃香,到了这儿,变的一无是处了。”

我并不觉得自己和他是一个专业,更不觉得和他所处同一个行业。

他又接着说:“我一个哥们儿面试成功了,早知道应该介绍你俩认识认识,分享分享经验。”

“卡在了专业限制上,什么经验都是空谈。”

我的态度似乎有些傲慢,但小朱好像没有听出来,还好是这样,我并不是有心对任何人无礼的。

“晚上正好打算给那哥们儿庆祝一下,你也来呗,人多热闹,大家伙也可以一起给你想想办法。”

他说着话,打开了冰箱,拿出了两瓶啤酒,他说这是当地自产的酒,他递给了我一瓶,这还是我的冰箱第一次被打开。

我喝了一口,强烈的炭烤风味,比比利时的味道更重,倒是蛮对我的口味。

“这里的酒真不错。”小朱说。

“是不错,我还是头一次喝。”

“你哪天没的?我是说哪天来到这儿的,居然还没尝过这儿的酒。”

“昨天。”

“啊,因为啥啊?咋没的?”

“猝死,工作压力日积月累的,心脏好像本身也有点毛病吧。”

“咱这行是累了些。”小朱说着话又打开了冰箱,从里边拿出来了一瓶酒,指着它说:“这瓶,你看看,里边像是气态的一样,强烈推荐,超级刺激。”

“你是因为什么来的这儿?”

小朱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我,把刚拿出来的那瓶气态酒重新放回了冰箱,显然,他只是想单纯地向我介绍一下那瓶酒,他换了一瓶酒,打开了瓶盖喝了起来。

“但我不建议你白天喝我推荐的那个,因为它实在是太刺激。”

小朱看了我一眼,我还在等他回答他的死因,但他好像在装糊涂,他还在说刚刚那瓶酒的事。小朱刻意的回避倒让我开始变得更加好奇,而且一定是我现在没有了羞耻心的缘故,所以我又问了一遍。

“你还没回答我,怎么到了这儿?”

小朱喝了一大口酒,说:“因为这个,我死在了酒桌上。”

小朱敲打了一下酒瓶,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与小朱第一次遇到的那次,他就喝了很多酒,为了他的老板,为了活跃气氛,为了他的生活。所以当小朱说是这个原因时,我倒觉得想象的出来。

“你就是因为酒死的,那你现在还喝?”

“现在?无所谓了。像管家们说的,享受这里。”

我承认看见小朱现在这样,我有些看不起他,虽然从他走进我房间起我好像一直如此,但我也没必要再和他争论什么,我不觉得我俩是朋友的关系。

“我去准备准备晚上的聚会,你一定来啊,就在酒店外面的那棵最大的樱花树下,你可以问服务员,他们都知道那里。”

“嗯。”我敷衍的回答。

他晃了晃酒瓶,里面还有酒,于是他拿着酒走出了房间。门才刚关上,门铃就响了。我打开门,还是小朱。

“还是我来叫你吧,你对这儿不熟。”说完话他又关上了门,这次真的走了。

我承认我在我那个世界,就不是一个热情的人。“他乡遇故知”的快乐我体会不到,当小朱走了以后,我第一时间想的就是终于可以静下来想想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打开电视,找到了音乐频道,正在播放一个乐队的演唱会。我知道这位主唱,在我的世界里他就是巨星,虽然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了,所以我谈不上是他的粉丝,但他的音乐真的很棒。电视里演出的场地是一个万人体育场,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所以他来了这儿以后,依然是巨星。果然“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我一边听着歌,一边去思考我的下一步计划,音乐丝毫不会令我分心,我喜欢音乐。我想了能有一个小时,也没想到好办法,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死缠烂打求着他们,然而我根本连他们的面都见不到。电视里主唱的那件皮衣我有个类似的,此刻我的家人是不是正在收拾我的衣物,然后他们是不是会睹物思人,我的心有一点痛,没错,我确定它痛了一下。

我的手震动了一下,就像是手机震动一样,我摊开手掌,呼叫器蹦了出来,显示有一条新信息,是小诗问我要不要去吃点东西。我想起了当时小诗是怎么教我变出“呼叫器”的,我找到了些窍门觉得我会使用这款新“手机”,我集中注意力,心里想着“我要发信息,拼音二十六键。”然后真的拼出了“走。”成功的把信息发了过去。

在我的建议下,我们去吃了日料,我喜欢生鱼片,但我不确定我是喜欢生鱼片本身,还是喜欢芥末的刺激。我出生在东北一个小地方,上大学来到了上海,而生鱼片是在大概我刚大学毕业那时候才第一次吃过,当时是和我妈一起,她也是第一次吃。那口三文鱼让我俩觉得美味到惊艳,直到今天,说起我和她最想吃的东西,应该还是它。我怀疑我爸应该至今没吃过生鱼片,最起码我没带他吃过,因为他的身体小毛病比较多,比如皮肤,三高等等,所以与他一起很少涉及吃的话题。小诗把我领上了一艘游艇,如果猜的没错的话,我们即将吃的将会是现捞现加工的食材。游艇行驶在海面上,我发现随着游艇航行,大海的色调逐渐发生变化,由“蓝色”逐渐变至“浅蓝色”。厨师推着小车,带着刀具来到了甲板和我们汇合,但显然他也在等着他的食材。游艇加速航行着,不知道是要去哪,反正我也不会饿,所以此刻有的只是期待。

“我可不可以重新再申请一个面试号码?”我突然想到这个,这样我就可以再次见到面试官,而且还是一次将他们五个人“一网打尽”,要不然我连随便一位的面都见不上。

“这个不可以。事实上,当你出现在面试官面前,他们就会看到你身上所有的标签,清楚你整个人,清楚你过往的全部人生,他们十分清楚你适不适合这个职位,也就是说,他们不会判断错,也就不会给应聘者重来的机会。”

游艇航行到了一处神奇的位置。这里是海水分界处,再往前的海水是绿色,而我们这边是浅蓝色,两个颜色形成的分界线在海面上清晰可见。厨师说此处水域的鱼味道会更加鲜美。厨师站在甲板上,打了个响指,不断的有鱼从海里跳了出来,他继续打着响指,鱼一直从水中跳出水面。厨师看了看这些鱼,然后用手指指了其中的几条,只见被他挑中的那几条鱼先是落回水里,之后又发力跳了出来,而这次直接跳上了船,跳进了厨师身旁的小餐车,厨师在我们的餐桌前为我们现场制作了料理,他还会边做边给我们讲解介绍,只是他的普通话并不标准,介绍时遇到专业术语不知该怎么讲时,他会用起粤语,原来这位师傅是香港人。即使酒店不带“同声翻译”功能,我也能听懂他的话,可能因为我听过许多粤语歌,小时候看过许多港剧的缘故,只不过我“识听唔识讲”。说起粤语,我发现港普和我老家的方言有相似之处,可以听听《话太普通》这首歌。

师傅说这里的生鱼片不需要蘸料汁,我试了一下,的确美味,不过我后来还是要了点芥末汁。我开始觉得如果我不执着于留在这儿,在“降感”的情况下顺势而为,我的确可以在这儿度过享乐愉悦的九天。

我想起来之前心痛过那么一下,我问小诗怎么会这样,她说这种情况不常见,但可以理解,因为这里的规矩是减弱了我们的情绪而非让我们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后来我和小诗聊了很久关于我的那个世界,还聊起了小朱。

“小朱还邀请我晚上参加他们的聚会,我是不打算去,我跟他也不熟。他这人靠谱吗?你知道吗?”

“我不能泄露客人的隐私,但那位朱先生是个好人。”

听见小诗这样的“神仙”如此评价他,我倒是有点意外。

远处一只巨大的像是鲸鱼的生物从海里浮出水面,发出悦耳的声音,它又反复的重复了几次从水里跳起又落回,像是在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小诗说它可能是喜欢我。

游艇驶回了酒店码头,回房间前我让小诗又陪我去了趟裁缝铺,可能是因为看电视的缘故,我想要一个翻领皮衣,那位法国友人看见我的到来,立马迎过来,向我介绍他的新设计,但我丝毫不感兴趣,我只是需要一件皮衣,法国友人读到了我的需求后,为我递上了衣服,还称赞我的品味审美。离开了裁缝铺,小诗说我不应该对尼克这么冷淡,我问她谁是尼克,我当然知道她是在说那位法国设计师,我只是不知道他的名字是尼克。

“不好意思,我刚刚有表现的很冷淡吗?就算这样,反正我和他也不算认识。”

“不难看出,他对你十分的热情,不是单纯的因为你是他的客人,他应该还想和你交朋友。”

“原来是这样,那我下次会对马克热情些的。”

“是尼克。”

“耐克。”

小诗被我逗乐了,尽管她刚刚对我好像有一点不满意。

“为什么n-i-k-e,品牌名翻译是耐克,而译成人的名字是尼克?”

小诗说她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越走越快,我也加快了步伐,尽量追上她,同时继续追问她,这个问题我在上初中时就考虑过,最后也没有得出答案。小诗当然回答不上来,她应该是真的不懂我在说什么,因为这个问题是我的世界里的产物,而我也只是想和她开玩笑罢了。小诗陪我到了我的房间门口,然后向我道歉。

“刚刚是我表现的不够专业,不应该和你说这些。”

“你当然应该和我说这些,我们是朋友嘛。”

小诗笑着离开了。

小诗哪有什么错,无非是忘记了我是客人,而是把我当成了朋友才会这样。

我才刚进房间又立马折回了酒店大堂,因为我想去看看招聘信息有没有更新,会不会有新出的适合自己的岗位,我去前台要了份招聘公告,公告日期显示的和之前一样,并没有更新。我在附近逛了逛,看看有哪些新奇的玩意,我看到酒店门口停着通往游乐场的班车,班车上已经座无虚席,我看到一大批新的各式各样的体验馆已经在门口贴上了试营业的通知,我知道了原来八十八楼的餐厅还有个露天酒吧,会在晚上九点后营业。我心想着,我要不要放弃留下来的念头,去好好的玩一玩。我承认,我有些心动。但我没这么做,我还是回去了房间想办法。

房间的电话响了,是小朱。我在电话里找了个借口推掉了晚上的聚会,小朱爽快的挂掉了电话,但是没过多久他直接按响了我的门铃。

他不由我分说的让我麻利点和他走,同时他径直奔向我的冰箱,他打开我的冰箱,拿出里面的酒装进他带来的袋子里,我没想过原来冰箱里有这么多各式各样的酒水。他关上了冰箱,又重新打开,然后又开始把啤酒放进袋子,原来每当冰箱门关上,里面的东西都会重新蓄满,重复了几次,最后装了满满四个袋子。小朱身上的肉不白长,他的力气挺大的,一个人拎着三个大袋子的同时,还足够力气推搡着我和他走,我也帮着拎了一个袋子。

“为什么不让酒店工作人员为我们提供酒水,他们的服务超一流。”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自己拎着这么重的东西。

“这种小事,自己也能办到的,没必要麻烦他们啊。”

正像我中午看见小朱时,他也是自己拎着一箱酒水,他死在了酒桌,现在又想做个酒鬼。

我们来到了酒店外一颗巨大的樱花树下,已经有一群人围坐在这里,这群人本来还颇为安静,看见小朱来,他们明显活跃了起来,起身接过了我们的酒。看到我这个新人的到来,他们有的招手,有的递上了眼神,用着各自的方法同我打招呼,但没有人会介绍自己,也许是因为相互介绍在这个世界已经变得没有意义,几天后大家都会彻底忘记彼此。一个人起身,支起了烧烤架,小朱去帮他;一个人去把准备的各种食物拆开包装备好;一个人正在切水果;一个人开始分发酒水递到我们手上;还有几个人和我一样只是坐在这儿等待着被照顾。

我的手掌开始震动,是小诗给我发来了信息。

“聚会开心吗?尊贵的客人。”

“我一点儿不想来。”

小朱正在烤牛排,他余光扫向我,看我在摆弄呼叫器,可能是发觉我在无聊,这使他想起了什么。他走过来给我介绍了一旁的老田。

“这是老田,就是我和你说过通过面试留在这儿的那位,你们可以交流交流。”

“老田,这是我朋友,你多帮忙啊。”

小朱的话,让我和所有人想起来今晚的主题就是为这位老田庆祝求职成功,后来我才知道这位看着二十多岁的老田,实际上已经过了五十,所以大家才叫他老田。老田开始向我们讲起他的面试。

“我应聘的是电梯维护岗,面试官问了我许多问题,我都答不出来。”

我觉得老田外表看起来是有些笨笨的,可如果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他留下来了。

“本来我已经放弃了,也能看的出来,面试官也放弃了我,他们问我是否还有什么想说。”

难道老田开始求着他们让他留下来,我就知道一定要表现出自己的诚心,说些恳切的话。

“我提出了一个问题,我问他们,这里的电梯,比如说我们看见的只是一部电梯,实际上是不是有成千上万台电梯在这儿,只是空间或维度不同。”

大家应该是没太听懂他的话,但我好像有点懂了。没错这就是为什么我从来没等过电梯,为什么我都是直达……我开始去反思这些本来我也可以发现的事,而此时,老田还在继续解释着他的论述。

“当时我很紧张,说的话也没头没脑的,所以我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我有点后悔,可面试官们好像是听懂了,我看见他们的面部表情有了变化,像是对我有了兴趣,他们让我继续说。我知道我要应聘的是电梯岗,可我并没什么信心,所以我只能尽力去做点力所能及的,我在面试前坐了整整一天的电梯,我在前台领了一份酒店路线图,我把上面的每部电梯都坐了好几遍,我努力记住他们的位置,记下每部电梯的不同与特色的地方。我发现每次坐电梯时,我都不需要等电梯,它都会在我所在的楼层,除非有人和我一起进电梯,按下不同的楼层,否则电梯都会直达我想去的那一层,而且中途不会有人上梯,所以我试着一个人在电梯里往复的上上下下,只要我不出电梯,就不会有人进来。所以我就在想如果可以用科学解释这些的话,那么有没有合理的解释,于是想到了这个问题,丢给了面试官。”

老田说到这儿,响起了掌声。我本来想到了一个破绽的地方,就是三十二号有中途进来过我乘坐的电梯,但我又想到“神仙”可能是另类。我也开始给老田鼓掌,佩服他的观察力和那种刨根问底的精神。

他坐电梯的事,可以看出来他对这份职位的渴望,诚意,而不是像我只会在房间想着如何插科打诨含混过关,他重复的坐着电梯直到发现了电梯的奥秘,说明他是一个善于观察,聪明肯干的人,而最让我心服的是,发现问题后,他会去探索求知其中的原因,敢于当着面试官的面大胆假设。换作是我,我也可以观察出电梯的这些特色,但我之后只会对着其他人自吹自擂炫耀自己多么善于观察而已,绝不会付诸到求知上。这个我本以为看着憨憨的老田,给了我一记当头棒喝,令我刮目相看。

有人问老田以前是做什么的。有猜科学家的,有猜物理学家的。老田的话惊呆了众人。

“我是个作家,平时想象力会丰富些。”

电梯维护对应作家,明显的专业不符。

老田又接着说:“我以前是个工程师,干了快二十年了,可混的并不好,我想改变,于是成为了一个至今还没有出版过任何书的作家。微薄的稿费让我混的更不好了,可我快乐,我喜欢想象,热爱文字。”

老田这段话比讲面试经过来的更愤慨激昂,我们再一次为他想起了热烈的掌声。

我问老田:“他们是怎么回答你的,电梯是不是像你说的那么回事?”

老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他们没给我肯定的回答,只是笑了笑,我觉得可能还是答错了,最后没一个问题能答对。”

大家也跟着他笑了起来,是啊,答案根本不重要,而是那个求知的决心与过程。这时候,小朱把烤好的肉端过来给大家,然后大声的说道:“差不多了啊,蓝瓶酒该上了啊。”

这句话无疑比老田说的任何话都更让这群人兴奋,蓝瓶酒就是小朱向我介绍的那瓶里面像是气态的酒,它的瓶子是蓝色,酒本身也是蓝色,就像是海洋的颜色,所以从外包装上看就像一个空瓶子。我好奇这个酒到底有什么奇妙之处。

我学着大家,把那酒倒在杯子里,而不是像喝别的啤酒一样直接用瓶喝。虽然它看起来像是气体,可倒的时候还是如同液体般流出。我喝上了一口。顿时天旋地转,感觉自己飘飘然的。我开始意识不清周围的人在干什么,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变得炫目多彩,每个人都在冲我笑,草地上的空酒瓶像是一个个有了生命,自己一个接着一个的蹦向垃圾桶。看不清是什么人在弹着吉他,但在指尖与琴弦交接间,无数的音符从琴弦上跳了出来,他们一个接着一个,一连串的音符开始在空中起舞。下一秒,我感到地面在动,我不再是坐在草地上,而是坐上了一只鲸鱼,一直鲸鱼破土而出。我揉了揉眼睛仔细的认清了它,像是我白天看见的那只。有人在对我说话,她好像在叫我,不过说出的不是温晨。我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向那个人,原来她就坐在我的身旁,我的手正牵着她的手,而不是她牵着我。我看不清她的样子,只能看见一个轮廓,我使劲地闭了下眼再睁开,期待下一秒睁开能看清她是谁,她是……。

“温晨,温晨。”小朱先我一步恢复了意识,他正在试图叫醒我。

我渐渐恢复了意识,发觉自己的手正牵着小朱,这让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我不停的说这酒实在神奇,来掩饰我的尴尬,更怕有人误会我刚刚的行为。我开始理解为什么喝这酒要倒在酒杯里喝,它的酒劲着实大的离谱。

小朱问我梦到了什么,他说我一直在叫着一个人的名字,但我的声音实在太小,他没能听清,而且他自己的意识也不算十分清醒。我不记得我梦到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说了梦话,但小朱这样问我倒是让我想起了些什么,只是太过模糊。我记得那是一个美梦,我好像梦到了一个人,她是我在梦里认识的人,我记得我在梦里叫了她的名字,但我已经记不起来我叫的是谁了。小朱看我没有反应,他十分理解,他作为这款酒的老用户,当然知道酒后什么都记不得了实属常态。可我倒是一直在想着这个梦,草地上规矩地散落着空酒瓶,一个人正拿着吉他在弹唱,虚虚实实间让我分不清刚才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是一场梦。那个人又是谁?我记得自己做的是一个美梦,可为什么现在莫名的有点失落,而且我明明不应该感受的到悲伤才对。

“谢谢你。”小朱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

“你可能都不记得了吧,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一个酒局。你看我喝的太多,当我单独敬你时,你拍了下我胳膊,小声和我说‘他们都喝的差不多了,就当咱俩喝过了,你也演演就行,别喝了。’”

“我还做过这种事吗?”我笑着说。

“这还不是重点,我在厕所听见你和你领导谈话,你说,‘赵哥,一会你可别和那小朱喝了,你要想想招儿,别让他那领导再劝酒了,那哥们儿可没少喝,太伤身体了。’”

我对这件事倒是完全没有印象了。

“就是这段话,让我记住了你,我永远感谢你。”

我在我那个世界里习惯了大家酒后的吹牛或是奉承,即使我这么自认为不可一世的人也做过类似阿谀奉承的事。但我感觉得出小朱现在不是在刻意的对我说些好听的话,他是真的心存感激。我开始觉得眼前这位和我一起喝酒吹牛的小朱不是我原本想的那个样子。我以为他会是一个油嘴滑舌,趋炎附势,时刻耍心眼的人。毕竟他和他的领导,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酒局上,做的就是这样的事。但我现在好像体会到了他的那份真诚。不得不承认,小朱比我能喝,我感觉膀胱涨的不行,还有些想吐。我和小朱互相搭着肩,一起上厕所,我们踉踉跄跄地走在软绵绵的云朵上,这使我们身体更加摇晃。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儿,这里有条小溪,附近是一些树木,我俩对视了一下,达成一致,就地解决,顿时轻松了许多。我们正要往回走,飞来一群萤火虫,小朱说他老家是个小山村,就像这里一样,一样有条小河,晚上能够看见萤火虫。他好像还有什么要讲,但被我破坏了气氛,我“呕”的一声,终于吐了出来,觉得胃里立马轻松不少。吐过之后,我和小朱喝酒的情绪更加高涨,等我俩再回到樱花树下,其他人都已经走光了,我俩喝光了所有人瓶子里剩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