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翁郁才稍稍恢复了意识。

她从埋着的膝盖间探出头，僵硬的后颈一移动，下至尾椎都跟着酸疼。

手机屏幕上跳出季凌霄的头像照片，暖黄光源下，照片里的人美好得不像样。

翁郁梗着脖子将听筒贴到耳朵上，上衣随动作紧贴在后背，才意识到薄汗早已浸透肌理，冷气都忘了打开。

她重重吐了口浊气，一接通，季凌霄欢快的歌声便从听筒那头传来，恍然如梦。

季凌霄嘴上不说多喜欢唱歌，但一有空就在开嗓、练声，反反复复地唱。

平日里他鲜少正经，逗人笑还会故意唱走调，偶尔才舍得爆发一点小宇宙，像去酒吧救场那样，有人需要时，他才会好好发挥这项功能。

他告诉过翁郁，武林高手都是深藏不露的，还神神秘秘地说，武林高手走遍天下，行侠仗义，绝不会拿武功当饭吃。

这次也是个调子很糟糕的歌，气音拉很长，伴着附赠的超时笑声，他哩哩啦啦扯了半天，唱完才嘻嘻哈哈让翁郁猜歌名。

翁郁一手扶墙，晃悠悠支撑自己站起来，她歌听得少，在一块时季凌霄放什么，她就跟着听，名儿没记住几个。

于是随意报了几个，和正确答案全搭不上边。

腿麻得厉害，翁郁终究打算放缓行动，等又坐回地面，那一头的季凌霄公布了正确答案。

没人在乎正确率，他好心地哼上一段对的谱子。

翁郁闭上眼睛靠墙卸了力，听筒里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进门以来的不适感像潮水般渐渐褪去，她感受到心跳趋近平稳，浑身的毛孔似乎都舒张开来。

她后知后觉，用被驯服似的，温柔得近乎缱绻的嗓音小声说话，第一声没发得出声音，她愣了愣，又再次试着开口：“季凌霄。”

那头噤了声，好似在等下文，过了会，短暂的脚步声后，季凌霄好像换了个位置，周围嘈杂声按下消音键。

传出的声音有点喘，但掩不住关切：“怎么了？”

翁郁心中一恸，日光灯打在眼皮也觉得刺痛，她又把眼睛闭紧了些。

季凌霄又问：“翁郁，怎么了？”

“季凌霄。”

她斟酌半晌，只干巴巴挤出几个字：“我明天回家好吗？”

“想回就回啊，钥匙忘带了？”季凌霄说。

“没有。”

“回家不开心？”

“开心的。”翁郁低垂眼睫，“就是想你了。”

季凌霄笑了笑，“想我回来就好啦，正好明晚有几个朋友来暖房，算是新屋迁居宴，大家一起吃个饭，聊聊天，要过午夜十二点，这样可以取个好兆头。”

这种事上，季凌霄一定会征求翁郁的意见，“你要一起吗？如果不想见的话，我现在就给他们打电话，约下次也可以，反正家具还没有买全。”

翁郁果然沉默了，就在季凌霄打算放弃的时刻，她突然说：“好啊，我没意见。”

过了会，她询问道：“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什么也不用，人过来就行。”季凌霄怕她紧张，多说了几句，“他们和我认识好多年了，也知道你，明天你跟着我，就吃吃饭，看看电视就好。”

“嗯。”翁郁点头。

第二天翁郁又问了遍需要准备什么，季凌霄还是原来的回答。

他向来做事妥帖，翁郁也不作细问。

季凌霄给她开门，一手还急匆匆端着手机。他电脑没搬来，眼前只有对着手机游戏打发时间。

“等等我啊，把这局打完。”季凌霄边说边走回沙发，漂亮手指迅速在屏幕上操作。

他穿了件惯常风格的浅色宽松大T，袖子盖住手肘，个子虽不高，但胜在肩宽，衣服尺码总要大个一两号。

越过看着很可靠的肩膀，季凌霄修剪整齐的后脑勺有簇头发微微翘着，他头低垂，毫无察觉将那处凸显出来。

翁郁手微抬，想上前抚顺又放下，她转身走进洗手间，将手认真搓洗了番，满是洗手液的洁净味道。

翁郁倚在墙边看沙发上的人，她不懂游戏，也没多大兴趣，每次都在旁观战。

季凌霄教过她，所以那些功能按钮、流程类的大多知道些，但比起加入，她更乐意看季凌霄自个儿玩。

“快过来坐。”季凌霄抽空抬起眼，见翁郁还在门口不远的位置便招呼她过来。

他挪了挪身子，明显空出个位子，“外面热吗？怎么过来的？”

“打车来的，也不算热，我打伞了。”

想到那把伞，季凌霄莫名笑了笑，他挨着翁郁，脑袋枕在她腿上。

“我沉么？”他脸上没太多表情。

“不沉。”

“腿麻了就推我。”

“嗯。”

翁郁手上沾了水，如愿以偿贴上季凌霄后脑勺的头发。

季凌霄正面朝上，那簇头发又位于**，翁郁的角度看不见，只得将手探进腿和季凌霄后背之间。

怕惊扰到他的游戏操作，她就顺着脖子一寸寸小心翼翼向上挪，企图靠摸索的方法找到方向。

季凌霄突兀地缩了缩肩膀，笑意噙在嘴角，继续专注在游戏中。

笑通常代表愉快、欢喜，但在季凌霄这不一定成立，比起大部分人脸上的面无表情，挂在他脸上的反而是笑容更多。

尴尬会笑，紧张会笑，礼貌客套会笑，拒绝也会笑，认识季凌霄的人想起这张面孔，第一时间大概就是他笑着的模样。

翁郁能分辨出季凌霄不同笑的含义，但仍在他每次笑容里迷得神志不清，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因为喜欢他才爱看他笑，还是因为他本身笑容就很漂亮。

于是手的动作顿了顿，多看了他的脸几秒。

季凌霄不明所以，分神配合侧过身，自觉将后脖颈露了个彻底，颇有小动物露出柔软肚皮的态势。

翁郁很轻松将那点不顺眼压下，顺道多摸了几把季凌霄的头发，触感像在摸路边的小狗。

季凌霄后颈骨节分明，纤长白净，翁郁像探索人体奥秘，没多想又上手去碰。

她眼瞳清澈，目光天真，拿指腹一点点轻按往下抚，不一会，腿上的人轻颤了下，一把擒住她的手腕。

翁郁没动，那手又绕着她的指缝缱绻摩挲，手背整个被包住，力度轻柔地勾至身前。

温热柔软的触感一下下印上指尖，翁郁怔了怔，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季凌霄后脑勺对着她，很轻说了声：“你手好凉。”

随即又吻了下，将她手裹得更实。

“欸，我们现在这样像不像馄饨，你手是里面的馅，我手是外面的皮。”季凌霄懒洋洋开口，五指张开作出一个全包的动作，没等身后人反应自己先哼哧笑开。

“有点。”

翁郁跟着笑，季凌霄盯着游戏画面道：“我们之前超市买的速冻馄饨好像还在那冰箱呢，不知道过期没。”他晃了晃翁郁的手，大概想她不记这些琐碎事，又说，“过不过期都不带来了，重买新的吧？”

“带过来吧。”翁郁在后应声。

“那屋子里的，你什么都想要，”季凌霄笑着晃了晃脑袋，“不用都带啊，你觉得好吃吗？要是觉得好吃就带吧，但其实不如我妈包的。下回我把我妈包的带来吧，她会做的挺多，饺子也行。你想吃什么馅？我喊她多做点。”

“吃......吃，嗯。”

“嗯？”

“吃冰箱里那个味道的。”翁郁支支吾吾。

“那是什么？想不起来了。”季凌霄松了松手指，划拉着手机屏幕。

“我也忘了。”

“说你爱吃的就行了，不用惦记冰箱那个。”

“我不知道，就是冰箱那个。”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自己——”季凌霄似乎觉得有趣，尾音扬起，忽又止住话头。

手机放到沙发前的茶几，轻撞玻璃面发出清脆的响声，翁郁的手几乎在同时被放开。

季凌霄转过头，不解地看着翁郁，“在之前没吃过馄饨吗？”

“嗯。”

“不是有那些节气么，夏至馄饨，冬至团，春节......”季凌霄苦恼了瞬，“啊，春节是吃饺子。”

“没有吃过，这很奇怪吗？”翁郁想起一鸣说自己奇怪，见季凌霄没立即回答，敏感地将唇抿起。

“那倒不是。”

季凌霄伸了个懒腰，转动僵硬的手腕，随意地说：“没有哪种食物是必须要吃的，馄饨只是常见食物，不代表所有人都得吃。我还不吃柠檬呢，你觉得我奇怪吗？”

季凌霄怎么会奇怪呢？他能随时和任何人轻易处好关系，是人群中衡量正常的标准，就连他不喜欢吃柠檬，翁郁都会觉得是柠檬的问题。

翁郁很容易被季凌霄说服，这次也紧跟着回答：“不奇怪。”

“不过如果是新尝试的话，很容易有惊喜，等你吃了我妈妈做的馄饨，可能会发现自己很喜欢吃馄饨。”季凌霄兴致挺高，极力推荐妈妈牌馄饨。

“你喜欢吗？”

“市面上的不是特别喜欢，但喜欢家里做的，就是我家远，不常回去，带过来不大方便。”

“那我也不带了。”翁郁想了下沿途路程，很快放弃。

“你傻啊，我想带给你，肯定就有动力啦。”

翁郁的脸被不轻不重捏了下，颇有惩罚的意味，她低下头，很轻地在季凌霄不满翘起的唇上蹭了蹭。

只一瞬，后脑勺被按住，吻跟着加重，季凌霄鼻息很烫，她闭上眼睛，顺从地将嘴张开些迎合。

翁郁尝出可乐的甜味，湿密的吻让人身子虚软，她被抱起换了个姿势，压在下方时情不自禁拥住那人的肩膀。

“翁郁。”

“翁郁。”

被小声唤着名字，翁郁气息不稳将眼睛睁开，季凌霄已然停下，不似被**缠身的模样，鼻尖相贴，俯视着的眼神清亮。

“做吗？”她脸颊发热，见状不确定，犹犹豫豫又问，“不做吗？”

季凌霄笑了，柔软的双唇贴着耳朵蹭，湿热潮气像要钻进骨头缝里，翁郁难耐地抽了口气。

“换气，翁郁。”

翁郁总把握不好接吻的呼吸，缺氧到头晕的现象不是没发生过。

季凌霄像有耐心的老师，循循善诱并见到了满意的结果。

他很快吻回嘴唇，手指也抚上光滑细嫩的脸肉，将话语揉进缠绵吮吻中，“亲一会......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