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风来得毫无征兆，几乎中年刚开口，便砍在了月白背后。

长期锤打的百炼锻体术此时发挥了作用，中年没想过月白会如此敏捷，只见他就势往旁边一滚，霎时，一剑劈空。

“好快的反应。”脑袋扭在背后，中年满面惊讶。

月白盯着他，表现出了与年纪不符的冷静，暗道，这样都没死吗？

“桀桀。”

中年勾起丑陋的笑，奇特的光晕闪烁体表，背对着月白诡异冲了过来，动作比刚才还要快，似一片残影乱晃，缭乱之下，一道毒辣的剑芒抡在跟前。

这架势，常人不可能避开，更莫说抵挡。

“灵相增幅。”

月白神色微变，眼神反倒更加镇定，他主动迎上，在中年不可思议的惊呼声中，此一剑，反被少年稳稳抓住。

“怎么可能？”

手腕受制，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目光交接，中年杀手比受害人表现得更惊慌，攥在他手腕的力道奇大，完全不像十几岁的少年该有的力气。

“没什么不可能。”

趁着中年失神，月白拽起对方的胳膊顺势一划，骨折声中，剑光缠颈而过，一颗头颅冲天而起，“扑咚”一声翻滚在地，沾满了泥泞。

“可……可恶……我堂堂灵华境高手……栽在一个无名小卒的手里。”

沾满泥泞的头颅滚在雨坑里，急着建功的中年先是大意被林赤重创，谁会想到襄王之子生死关头，意外觉醒了王族雷霆之力。

伤在王族后裔手里不可耻，耻辱的是他被一个不入流的乡下小子干掉了。

“你个蝼蚁……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真让你顶替襄王府的小王爷把太师府千金娶到手，林誉还不借势一飞冲天。不过，你别得意太早，曹丞相不会让你如愿，太师府千金只能嫁进曹门，给曹家大公子为妻，哈哈哈……”

噗嗤！

月白掌中剑芒一甩，准确钉进头颅的眉心，中年的笑声戛然而止。

“继续说啊。”

脑袋掉了，还能放几个臭屁出来，月白感叹，修行者果真气息悠长。

“天呐……少爷你，杀人啦。”

小厮提着食盒从张府追奔过来，大老远瞅见一颗人头从月白的手里腾空飞起，不由惊立当场。

“是啊，杀人了。”

月白低着头，白皙的手掌沾染血迹，五指隐隐发颤，除了紧张，似乎也没什么感觉。

他目光看向家仆，月白说道：“小厮，回府招些人手，将这里清除干净。另外，封锁方圆十里山野，发现任何可疑的生面孔……”

“速向少爷回禀。”小厮立正喊道。

“找我干什么，去找我爹，他是镇长。”月白训骂，瞅着小厮手里的食盒：“拿来吧你。”

将食盒提在手里，月白快步来到林赤身边，背起遗体，消失在了雨幕中。

……

“你知道的，没办法给你举丧立墓，如果这一路顺利到达王城，给你报了血仇，我想襄王不会吝啬他儿子的一桩祭礼。”

“前提我得先问问我家祖宗，她同不同意我离开望仙镇。”

“天大地大，祖宗最大，她点头，我才能走。”

“若一去不回，只好九泉下相逢，谁让我们是好兄弟呢。”

身体靠着冰凉的石壁，月白念着与林赤的种种交集，当作送兄弟最后一程。

他旁边有个低矮的山洞，只容得下一人蜷缩，以前月白受罚都会躲到此处，现在把林赤塞进去，他搬了块大石封死，又折了堆树枝层层掩好，不可能被人发现。

此刻起，他便是襄王府小王爷了。

月白面带苦笑，低头看了眼手掌，手心是一枚闪闪发亮的虎牙吊坠。

熟悉林赤的月白知道，此物是林赤所有家当里面最值钱的东西。

倒不是他贪财，此去王城，起码得有个信物，月白听林赤讲过，这枚虎牙坠子，是他爹林誉杀的一头山虎，虎口拔牙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去找奶奶。”

坚定了决心，月白离开藏起林赤遗体的地方，顶着蒙蒙细雨，来到山间一处清潭。

抬眸望去，一座平头山上，幽幽的泉水如丝绸涓淌，流过低矮的峭壁形成一条干净的水帘，月白钻进水帘当中，里面别有洞天。

眼前的洞府不大，方圆五丈的地面几乎被一片池水占满，池塘里浮满了白荷，香气飘溢，令人沉醉。

“奶奶，我给你送饭来啦。”

月白拖着湿漉漉的身体行走在竹桥上，桥很窄，贴水而过，朝前看去。

竹桥另一端，有一片光洁的大磐石，铺着厚厚的白绒毯子，一名妙龄女子玉手抵着额头，顺滑的青丝垂肩，怡然侧躺在毯子上，六尺白衣也难以掩盖那副玲珑曼妙的身段。

女子的身形极美，一双水波杏眼缓缓轻启，秀挺的鼻尖，小巧的鹅蛋脸，肌若胜雪，娇柔清纯，明明圣洁的不容侵犯，却又散发出一股无法抵挡的妖魅，令人看到便会心生征服欲望。

“穿着湿衣服，会生病。”

女子嫣然轻笑，手臂抬起，月白便感觉暖融的风儿扑面，湿透的衣物瞬间蒸干。

他笑了笑，迈步向前，将食盒打开，三菜一汤规规矩矩的摆在玉案上，皆是白清欢喜爱的素食。

月白蹲下来，看着貌似十七八岁的芳龄少女，眼底闪过一抹悲伤：“奶奶，外面出事了，我朋友死了。”

“我都知道。”白清欢优雅的抬正身体，纤纤玉指捻起一道食材，放入小口，吸吮着手指，露出满意之色。

“您都知道？”月白紧蹙眉宇，难怪林赤的肠子被划开，还有力气对他讲了那么多。

这一刻，月白全懂了。

“奶奶，您觉得如何？”

月白可否前往雷泽王都？

“说过多少次，叫姐姐。”白清欢嗔声，与林赤的遗愿相比，她更加在意月白的称呼。

“自我记事，十几年来您的模样一点变化也没有，要说正常人，我不信。”月白赌气背对白清欢，修行界的驻颜术也没这么离谱。

“我几时说过我是寻常人，让你叫姐姐，你就该叫姐姐。”白清欢永远是对的。

“好吧，姐奶你说，我能不能替林赤去王城？”月白询问。

“哼……能。”白清欢哼声道。

月白感到意外了：“这么直接不像您的风格，以前不是总叮嘱我，无论如何，都不准踏出望仙镇半步？”

“那是以前，现在可以了。”白清欢拿起小勺舀了一口汤。

“为什么？”月白不理解。

“因为……”白清欢动作一僵，看向月白的眼神留恋难舍：“我也要离开。”

“您要走？”月白蹭一下立起，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柔弱女子：“你去哪里？”

不管他了吗？

“有些事，终归要去做个了结。”白清欢似有难言之隐，缓缓起身道：“我走后，你就可以离开望仙镇，这世界很大，出了镇子，你才能慢慢了解它的真相。”

“奶奶，你不要我了吗？”月白鼻子发酸，心里突然间空荡荡的，从没感到那么失落。

“要，等我回来，在此期间，你得努力保住小命，刚好可以完成你朋友的嘱托。”白清欢抬起小手，想抚摸月白稚气的面庞，却又怕会玷污什么一样，中途放了下来。

“好，拉勾。”月白伸出小拇指，白清欢如此这般，两根手指紧紧扣在一起。

“这方天道，人与妖族并立，修行者死而不消，亡魂祸乱于世，你想安身立命，需入修行之道。”白清欢为月白指明方向。

“这我知道，修行炼体、强骨、开脉、聚气、灵宫、神魂、归真七境。”

月白目前处于第三境，开脉境，且，周天之脉全开。

“后天七境，打通人族潜能，这七境又被称之为起源，再往上，便是灵华境。”白清欢逐一讲解。

月白点头，他杀掉的中年就是七境后的灵华境，而月白堪堪开脉，可想而知，中年死得何等憋屈和窝囊。

“无论起源七境，或者灵华，都是普通人眼里的修行，世家大族血脉特殊，后天七境圆满，会唤醒一种特殊的能力。”白清欢看着月白。

“灵相。”月白面色庄重起来。

灵相之力，玄奥莫测，每一种，都拥有极其特别的天赋术，乃是区分普通修行者，与天才的标尺。

月白没猜错的话，林赤死之前，一定觉醒了家族的血脉灵相，那股狂暴的雷霆，便是林赤的灵相。

中年亦然，应该拥有火焰之力，可惜，先被林赤重创，难以发挥正常水准，否侧，也不会轻易被月白反杀。

“修行、灵相，不管如何努力和变化，说到底，都属于后天蝼蚁罢了，遁不出六道以外。而凌驾于后天之上，还有另一种人，他们才是真正的天命人。”白清欢说到此处，眼神透漏着笑意。

月白，就是那万中无一的天命人。

月白身上，背负着与生俱来的先天之力，日后必能超然众生之上。

“命魂。”月白脸色更为庄重，默默的伸出手，随着他精神集中、心念一动，便见眉宇处迸发一缕神圣的光晕，垂落手掌中，聚成一朵青莲。

登时，不大的洞府被一股浩荡神威涌满，池塘里的白荷纷纷摇曳，仿佛受到某种牵引，一株株荷莲欲要生灵一般。

看着月白掌中的青莲，白清欢施然笑了：“没错，命魂，超越灵相，不受六道束缚，每一种命魂，都掌控着与众不同的先天造化之力，你掌中的十世青莲，更是命魂中独一无二的强横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