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没伤过门中弟子，褚师兄何必赶尽杀绝。”月白觉得褚平和白天不太一样。

“此妖勾人入梦，师弟们受它惊吓，损了道心，何谈没伤过人？”

“心不亏，何以受损；志够坚，外力岂能动摇？”月白知道松鼠是有错，但不至于以死抵偿。

“没功夫跟你啰嗦，闪开。”褚平上前攥住阿宝的头，整个提了起来。

“放过我吧，我不会说出去的，求求你了……”

松鼠眼神无助，一句句求饶，仿佛暗示着什么。

“以天地正宗之名，替天行道。”

褚平右拳握紧，嘴角扬起一抹病狂，积蓄的力量毫不犹豫轰了上去。

真相会随着鼠妖的尸体继续埋进尘埃，只需这一拳。

砰！

月白冷不丁撞了上来，夺过松鼠，冲出了门外：“此事交给宗门执法堂公审，不能由褚师兄擅作独断。”

褚平被撞退两个趔趄，他看着月白奔去的身影，神色变得复杂。

为什么？要逼他呢。

杀了鼠妖，褚平依旧还是外门敬仰的褚师兄，一切会和从前一样。

可这位新来的师弟，不想让他好过呢。

“师弟，你太多事了。”

手掌抚上冰冷的剑柄，脸色阴沉的褚平抬起了脚步。

半年前，他在这里杀死了沈子渝。

今夜，又要做同样的事情。

面具碎裂让魔鬼恢复了本性，正气的面孔下藏着一张病态的脸，褚平提着剑，感觉到了久违的兴奋，一步步追向门外，不急也不缓，似乎很享受过程。

“你究竟看到过什么？”月白抱起阿宝直奔大门。

“人是他杀掉的，他才是真凶。”阿宝呜咽的小脸噙满委屈。

“果然吗。”

月白隐约察出一丝端倪，得到松鼠亲口指证，心里的落差还是让他挺难过。

外相一身正气的褚师兄，暗地里竟是个残害同门的疯批。

月白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圣人，但如果目睹了别人的不幸，还要他假装没看见，那他也做不到。

“向长老们揭发，把褚平绳之以法。”

祠堂作恶的元凶至今没有下落，今天不揭发褚平，哪天又会有人受害。

“糟糕，门给锁死了。”

月白来到古院大门，用力拉动，门锁哗啦啦乱响，就是打不开。

褚平进祠堂前做了手脚。

月白迫不得已转回身，看着正面走来的身影，从没觉得一个人能丑陋到如此地步。

褚平锁门目地很单纯，来之前，考虑好了连月白一起杀。

月白刚才还在想，如果凶手继续潜藏，谁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原来是他。

“这么来看，吕执事善良多了。”

危险不断靠近，褚平带来的压迫感，让松鼠发出了尖叫，月白的表现反倒比以往更镇定。

“师弟，为了只卑贱的妖，值得吗？”褚平挥了挥手里的剑，其实月白不用趟进漩涡。

“是啊，为什么，你要逼我。”

月白沉默下来。

他原本可以和和气气，做一名新入门的小师弟，混上几天，主动的低调离开。

可现在，褚平锁住门，月白也不敢保证接下去褚平会面对什么。

褚平愣了愣，目光瞥向月白腰间的玄级弟子令，厌恶说道：“你和沈子渝某些地方很像，都是一副高高在上，万事你都对的表情，看着就让人不爽。”

“那你呢？你现在有多丑陋。”月白看着想作呕。

“你懂什么，你根本不明白我在宗门多努力，为了这枚玄级令付出过多少的汗水。”褚平摇摇头，像月白这种府门弟子体会不到他的辛苦，沈子渝也一样。

月白身上的绸缎，佩戴的玉饰，来得毫不费力，仿佛府门弟子本该如此。

这么上佳的衣装，那是褚平渴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凭什么？

他辛苦追求的东西，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

凭什么沈子渝进了宗门就能挂上玄级令，褚平却需要执行近百次任务，与妖魔搏命，数度徘徊在生死间，才求来长老们的赏赐。

“沈子渝的玄级令本该属于我，他没为宗门出过力，不配拥有，你也一样，你们都是宗门的败类，蛀虫，混子废物。”

褚平大声爆喝，双眸被血丝占据，双手举剑向月白劈了上来。

“自求多福吧。”

月白将阿宝远远扔开，褚平现在的首要目标就是他，对比之下，负伤的松鼠不足为患。

咚！

月白身体向前弹射而去，周身大穴经过百炼锻体术捶打，涌动出超越常人的力量，他的速度也突破了常规界限。

眼神盯着利剑下落的轨迹，月白赶在劈中前堪堪避开，向着褚平轰出了一拳。

褚平一剑落空，并没有惊讶，随着步伐诡异挪动，月白的拳风擦面而过，看似必中的一拳，居然也落空了。

“身法吗？”

月白连忙与对方拉开距离，看向褚平的脚，褚平移动时看似简单，却带有一定玄机，应该是姐姐提过的身法武技。

另外，褚平展现的冷静，也让月白感到头皮发麻。

局势的把控，褚平的心性和应变，不是外门弟子该有的正常表现，那是经过无数次拼杀，以血换来的经验。

褚平没有撒谎，他对待修炼地确非常刻苦。

“师弟入门前修行过，不过，你开脉的实力和我第五境灵宫交手，无异以卵碰石。”

褚平淡定从容，像吃准了一切。

“那可未必。”

月白抡起王八拳甩了上去，大开大合，架势惊人。

炼体、强骨、开脉、聚气、灵宫、神魂、归真。

起源七境，挖掘人族后天潜能。

说到底，潜力大小，因人而异，并非开启越多就样样都强。

比如，开脉影响力气。

月白的开脉，未必会比褚平弱。

七境每打通一层，代表释放的后天潜力越多，真正迈进修行门槛的是灵华境，那才是质的飞越。

现在他和褚平都在门外，半斤碰八两，谁怕谁。

“哼，拳脚粗俗，毫无章法。”

褚平看出月白没练过什么精妙的招式，胡乱挥拳，犹如街头斗殴的混子。

这身手，脏了他的眼。

褚平手腕一抖，剑花绽放，朝前迅猛刺了上去。

月白的动作看似杂乱无章，却每每能在褚平的剑光中趁危避开，这并非技巧，也非纯粹的运气，而是与生俱来的应变能力。

褚平数剑不中，心生躁火，他倒小看了月白。

月白的处境其实也不好，空有蛮力，却碰不到褚平衣角，对方的身法很巧妙。

“不是我低估了对手，而是我低估了外界武技的重要性。”

月白体力损耗很大，百炼锻体术的爆发，维持不了太久。

照此下去，局势会越来越不利，他很可能被褚平逼出灵相，乃至命魂。

“论经验和技巧我不如褚平，论力量他绝对不如我。”

月白打中一拳就够了，可惜褚平不是傻子，而是个经验老道的杀人狂，不可能乖乖的站着给他锤。

月白需要帮手，一个稍微干扰褚平，让他打中的帮手。

“松鼠，把他勾进你的梦里去。”

月白冲着鼠妖的方向大喊，转过头，差点没气出来一口血。

松鼠正用一只爪子努力攀附墙壁，试图独自逃出院子，奈何负伤，几度没有成功。

“师弟看清了吗，这就是妖。”褚平的攻击片刻不停，已经从月白身上挑出一道口子。

“愣着干什么，没看见凶手要被我制服了，你就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月白继续向松鼠大喝。

“可是我感觉，好像你快撑不住了。”阿宝胆子是小了点，智商没问题。

“别废话，把他勾进你梦里去。”月白确实快坚持不住了，衣服里全是汗水。

“那个……之前对你使用了筑梦术，半月内，我没有妖力再用第二次。”阿宝的话给了月白沉重的一击。

砰！

一条身影被褚平踹飞，月白带起一条抛物线，撞在左厢的木门上，顺着石阶翻滚下来。

汗水模糊了视线，肋下伤口生疼，月白第一次尝受到掌控不住局势的紧迫感。

“师弟，别挣扎了，你越反抗，我可能越兴奋，让我刺穿你的胸膛，带着你的花样年华坠进这口水井，像当年的沈子渝那样。”回想那一夜的美妙，褚平满脸陶醉。

“下雨了。”

滴答！

一抹雨露溅在脸上，刺骨的寒。

月白望着一步步压来的褚平，百炼段体术的爆发给他带来极度的空虚，整个身体像被掏空。

难道，真要动用灵相，乃至命魂吗。

残酷的现实给月白上了一课，这要让白清欢知道他被一个外门弟子逼出灵相和命魂，得多丢脸。

“不对，不是雨。”

夜如墨。

抬起头的月白，没感觉雨水洒在脸上，反而朦胧的视线里，对面那口水井冒出一层幽幽的白雾。

雾气弥漫，凝成冰彻骨髓的水珠，院子里的温度正在飞速下降。

下一刻，一具身穿白裳，浑身湿透的影子，垂着脑袋从井里面悬升了上来。

咕噜！

月白看到这一幕，不由吞了口唾沫，面向胜券在握、自我沉醉的褚平，由衷的提醒道：“师兄，回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