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盘子砸得稀碎。

没有出现想象中吕执事被砸出来的画面。

无脸鬼化作一缕白雾消散，月白感觉脖子里凉飕飕的，像被什么毛茸的东西窜过一样。

脑子莫名有点晕，失重的感觉袭来，月白甩了甩头，这时，猛然惊觉自己正躺在蒲团上。

“一场梦吗？”

祠堂内，烛光摇曳，异常安静，一丝风也没有。

灵案上的牌位整整齐齐，四面墙壁和进门时一样，梦里的恐怖没有成为现实，一切似不曾发生过。

但是月白的心口，还在“扑通扑通”的狂震。

如果是梦！

这也太真实了。

从蒲团上站起来，月白拉开堂门，跑到了院子里，脑袋杵进那口水井，特意看了看。

井里有点阴森，幽幽的水波泛着涟漪，没有什么异样。

“奇怪。”

月白慢慢走回屋，觉得很蹊跷。

做什么梦不好，梦见祠堂闹凶灵？

他脚步迈过门槛，注意到地面有些碎渣，月白蹲下来捏起碎渣看了看，确认是盘子破碎的残渣，只不过被清理过，大块的残片统统不见，地上剩些细小的碎屑。

月白不由望向灵案，第一次进门时记得清楚，一共摆着十四盘贡品。

如今那里，还有三盘完整。

“我吃了七盘，应该还剩七盘，另外的四盘去了哪里？”

砸中无鬼脸用得是吃掉贡品的盘子，现在数目不对。

这时，月白猛然想起来一件事，无脸鬼消失前，他的脖子里凉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窜过。

他赶紧掰开衣领看了看，虎牙坠子不见了！

“不是梦。”

咚！

平复的心弦，又一次强力震动。

虎牙坠子至关重要，那是唯一可以确认林赤身份的东西。

没了信物，他见到襄王，也无法得到对方的信任。

无脸鬼真的出现过，坠子被它拿走了？

修行者死而不消，变亡魂作祟，修为高的人，死后才能灵魂不散。

天地正宗的外门弟子，理应达不到化鬼的要求。

月白巡视祠堂，屋子里空间不小，但陈设的家具都极其简陋，并没有什么可以躲避藏身的地方。

若说有，便只剩一处……

眼睛盯向灵案底下，月白取来一根火烛，猛得掀开了陈旧的台布。

呼！

烛光照射进来，一只缩在案下啃食山果的松鼠惊愕了。

它缓缓地转过头，迎着月白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个颤抖，爪子里未吃完的野果掉在了地上。

“鼠妖？”

月白眉宇严肃。

这松鼠不及膝盖高，体型很瘦弱，棕褐色的毛发，脑袋中间拖着一溜白毛。

它穿着个土褂，细小的双腿上是一条残破的短裤，外貌像个发育不良的人族小孩在月白的目光中瑟瑟发抖，也就脸上的毛比正常人多了点。

似乎意识到对月白的所作所为将会承担什么后果，鼠妖可怜的眼睛里泪汪汪一片，用两只短爪子抱起了头：“对不起，我只想把你吓走，没有想过害你的命。”

“呼！”

月白吁出一口重气，吐出堵在胸膛里的憋闷，看着松鼠脖子里闪闪发亮的虎牙坠子，其实，他早该想到。

外祠，没有鬼。

为乱者，而是妖！

“你也太弱了。”

月白没见过开了灵智，妖力还如此低微的妖。

鼠妖的妖气几乎可以弱到忽略不计，根本察觉不出来。

伸手将虎牙坠子夺进手里，月白板起脸问道：“你为什么藏在这里，凶灵吓唬弟子的事，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吗？”

“我只是把他们吓走，没伤过其中任何一个人。”阿宝的样子很怯懦，小身子骨不停打颤，生怕月白会杀掉他。

“那你藏在天地正宗干什么？”

胆子这么小，还敢跑进人族修行圣地。

“因为我……太饿了……”松鼠卑微的低下头，胳膊上露着数块脱了毛的疤痕。

“饿？”

月白无语，所以跑到人族道统里吃东西，关键胆子还这么小。

阿宝低着头不说话，如果不是饥寒交迫，如果不是命不保夕，借它十万个胆子断然不敢来吃天地正宗的贡品。

形单影只，无依无靠，处在大妖和修行者的夹缝里求生存。

瘦弱的身板，身上的伤痕，饿得来吃死人的贡品。

看着沉默的松鼠，月白微微动容了，这不跟他现在的处境一样吗？

“你走吧。”月白向后退了几步，给松鼠留出逃生的空间。

“你不杀我吗？”阿宝抬起头。

“我为什么要杀你？”月白道。

“修行之人……不都以杀妖为正义吗？”阿宝对此根深蒂固。

“虚惊一场，我也没什么损失，况且，你没害过弟子，我为何非取你性命呢。”月白露出微笑。

“谢……谢谢……”阿宝觉得少年的笑，好暖。“我以后不会再来了，我向你保证，再也不会……”

松鼠支支吾吾，举起小爪子立誓，然而它话未说完，脸上浮现一片惊恐。

月白也察觉到了什么，从松鼠胆颤的目光中，他看到了倒映而来的剑芒。

唰！

凌厉的剑光直劈灵案，褚平面色冷酷，此一剑，想连同鼠妖一起灭杀。

在褚平认为，这鼠妖断然不可能躲过。

只是褚平没有想到，万无一失的杀机，竟在刹那关头，被月白给挡住了。

“褚师兄，你这是为何？”月白抓起褚平的手腕。

“妖祸为患，理应斩尽，让开。”

肩膀撞开月白，褚平手里的剑再度砍下。

哗拉一声！

牌位震荡，陈旧的灵案哪里承受得住，被褚平一剑劈得朝两旁粉碎开来。

但松鼠有了准备，褚平第二次出手前，它已经从灵案底下蹿了出去。

“跑得了吗？”

褚平手中的长剑一掷，“嗤”一声，盯在了门框上，门板受力倒塌，砸向阿宝逃生的路线，阿宝被迫停滞。

褚平上前，趁机一脚将阿宝踹到了墙壁上。

砰！

细小的身板传出骨碎声，阿宝跌倒下来，痛得眼里直流眼泪，不停的给褚平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哼。”白天一身正气的褚平，在午夜的祠堂里，脸色冷峻到极点，他大步上前，手掌朝阿宝的脖子提了上去。

只有死者！

才能掩盖所有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