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公,晏璃小说《洛都梦华录》全文免费阅读

卫国公府的油壁轻车,已在积花巷小院门前候着。

晏璃今天穿着平日常穿的浅色裙衫,半新不旧,还是去年时兴的花色。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只擦了一层普通面脂,眉未描,唇也未用唇脂,一张脸素的不能再素。

这样还不够。

她出了卧房的门,小脑瓜一刻不停的在转。

如何才能不被卫迟选中?也扮丑吗?

不稳妥,万一被要求洗妆呢。

上一世,站在卫迟身边的那位宫里来的公公就提出,让几位小姐去净面,不过卫迟显然是腻味了,手一抬,指向了清汤寡水的她。

万一这一世他要求洗妆了呢。

一定要让卫迟厌恶才行。

她突然想起,卫迟有轻度洁癖。

洁癖……

四月的春风拂过,一阵鱼腥味钻进鼻腔。

小院东侧,厨房的姚妈妈正在晒制腌鱼干。

祖母年迈,口味越发怀旧,最馋幼时在淮南老家吃的熏鱼干。

青禾与纹竹便在集市上买了一指长的小鱼,让厨房腌了,晒干再熏,制成熏鱼干。

“你在这里等我,不要跟着!”她对身后的青禾说。

她快步走到姚妈妈身后,挡住姚妈妈的视线,拎起一条腌好的小鱼,也不管它黏腻腻的,藏在袖里。

正要离开,忽然看到姚妈妈耳上的耳摇,心里一惊。

卫迟是个变态,上一世,他对她有着变态的癖好,喜欢她的耳朵,喜欢咬她……他总说她的耳朵是白玉玲珑耳,动不动便要摸……

想到这里,一身鸡皮疙瘩。

她伸手摘下耳上的珠饰,攥在手心里。又把发髻松了松,遮一点耳朵。

卫国公府的马车很大,她让青禾也上车来,可是青禾抵死不肯,说乱了尊卑。

晏璃便没有强求,若青禾看到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又少不了一番解释,怪麻烦的。

她把那条黏腻腻的小鱼拿出来,在额头、耳垂和发间蹭了蹭,衣领和裙摆上都蹭了蹭,又用指甲在鱼身抓了两下,让油垢和腥气落入甲缝。

又掏出荷包来,可惜了,这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和花样——把小鱼装进去。

她闻闻自己,一股不太新鲜的鱼腥味儿。

这可能还不够,不过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马车停了,青禾在车外唤道:

“姑娘,到了。”

晏璃扶着青禾的手下了马车,一抬眼,看到了“敕造卫国公府”的大匾,心不由得狂跳起来,指尖也冰凉。

上一世,她嫁进这座大牢笼后,便再也没有自由过。

“姑娘,你身上……什么味儿?”青禾抽了抽鼻子,皱眉小声问。

她没回答,而是小声嘱咐:

“莫要多言。”

她们跟着卫国公府的婢子进了那扇大门。

婢子叫月娆,青禾死后,月娆顶替青禾,在东篱小院照顾她。

长夜痛哭时,月娆陪着她,给她递帕子,陪她喝酒,听她讲小时候的事,还替她挨过两巴掌。

是个好姑娘。

这一世,希望不会有交集。

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穿过一个园子,青禾便不能入内了。

月娆把她交给了一个年长的锦衣仆妇。

这也是个“熟人”,是卫国公府内院的管事钱妈妈,已故前世子卫廷的乳母。

上一世她见晏璃性子软,一副好欺负的样子,又出身于罪臣之家,很看不起她,没少给她使绊子。

“哎呀!”晏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

故意的。

那园子早晨刚洒扫完,地上还潮湿,她的裙子便沾了一层湿尘,手也顺便在地上蹭了一手泥——确保指甲缝里都是泥垢。

又用泥巴小手摸了摸耳朵、脖子,确保雨露均霑。

钱妈妈一向刻薄,冷眼看着,没好气的说:

“姑娘是不是腿脚有问题,好好的路还能摔着。”

若在上一世,依着晏璃的包子性格,只会不住声的说“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但这一世的她,皮囊还是那副皮囊,芯子已经不太一样了。

想起上一世钱妈妈待她的种种,她也骂自己没出息:我为什么连个奴婢也要怕?

晏璃声音还是软软的,但说出的话却带着三分冷意:

“腿脚有问题这种话,若是传到贵府世子耳中,不知妈妈可担待得起。”

钱妈妈眼皮子颤了一下。

世子瘫了以后,失去了行动自由,常常心情郁闷,最讨厌别人提起腿脚问题。

有一次,府内一个粗使仆从摔了腿脚,一拐一瘸的行走,被世子看见,不由分说就将人打出府去。

她看了一眼面前这丫头,鼻孔朝天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来到卫国公府的东花厅。

清河县主还没有到,另外两位是文远伯家的嫡女沈琼和从四品方敬宗方御史家的小姐,分坐在花厅两侧,都用扇子遮了脸。

没有人愿意嫁入卫国公府。

这几位是没办法,皇帝金口玉言,钦点了这几家的姑娘,让卫国公世子选一个当世子妃。姑娘们都愁坏了。

晏璃远远的坐在花厅一角,但身上的臭腥味还是飘满了整个花厅,另外两位都皱着眉,用团扇掩了鼻子,怒视着她。

清河县主很快也到了,也拿扇子遮着脸。

晏璃想到上一世她脸上那个逼真的大痦子,就自愧不如,真是个人才。

“世—子—到—!”

一声高呼,晏璃的心抖了一下,前世的记忆让她产生了生理性惧怕。

那个恶魔!

四个侍卫抬着一架特制软椅,进了花厅。

软椅四周围了纱罩,里面坐着一个人,影影绰绰能看见那人斜靠在椅背上,耷拉着脑袋,似乎脖颈难承其重。

装的!都是装的!

晏璃在心里愤怒的想。

卫迟最善于伪装。

也是,若不是装成一副活不久的样子,皇帝怕是早就为他制造出一百种死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