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假期很快过去，焦婧和老范正常上班。

20号实验室的空调早就换了新，二人也真的拿到了董翔帮助申请的奖金。

日子继续着。

这一天，在研究院食堂里。

焦婧打了一份孜然羊肉、一碟炒菜花和一碗米饭，刚找了个坐位坐下。

忽然，老范火急火燎地凑过来，小声快速地说:”婧姐，你听说了么？”

“听说啥？”焦婧依旧抬起筷子，挑了一块儿觉得尚好的羊肉往嘴里送，嚼了几口，然后扒了一口饭，也不抬头，自顾嚼着。

“国外那边来人了！”老范说。

“哦，董翔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下午有几位美国客户来访问，让我参加接待一下。”焦婧说。

“会不会跟咱们上次那批细胞有关？”老范问。

“不会，那事儿已经过去了！”焦婧说。

“婧姐，我还是那话，这事不是你一人的事，我也得担着。要是需要坐牢赔钱，让我去。”老范说。

“瞎说什么！”焦婧顿了一顿，接着安慰道:“我说这事儿过了就过了，你别胡思乱想。人家美国人就是来参观访问的！”

“可我还是觉得。。。”老范不甘心。

“别说了，一会要开会了。”焦婧赶忙扒了几口饭后，就快速起了身，走出食堂门。

会议室，就在大厅的旁边，其实并不大，最多能容纳二十几个人。但坐了十几个人后，就显得挤了。

下午两点整，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一身中山装的中年男学者走上讲台。

“各位好，我是咱们研究院的副院长沈桥，也是这次会议的主持人。首先欢迎各位专家从美国专程来我院访问。我先介绍一下美方的代表，首先是美国图拉药业集团首席执行官詹姆斯博士，美国国家细胞研究组织理事长杜肯先生，以及诸位来自图拉药业细胞产品部的诸位专家。”

等沈桥刚有稍许停顿，会议室的一名中国人开始翻译。但翻译到一半，忽然被打断。

“抱歉，我有个建议。我的同事们中文都还可以，所以我想，主持和翻译的环节可以去掉，这样能节省一些时间。而且这次我们要说的事，涉及机密，我建议还是直接相关人参与讨论。因此，也请没有直接参与过该项目的人回避一下。”詹姆斯用一口流利的中文说道。

翻译看了一眼沈桥，沈桥则转头望向邓宏远院长——一位坐在会议桌左侧中央，正在用镜布擦眼镜的老人。

只见他慢慢把眼镜戴上，把擦镜布放回到眼镜盒中后说：“刘翻译，你们出去吧。”

翻译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沈桥回到座位，刚想坐下。

“你也出去吧。” 邓宏远又补了一句。

“哦，好好。”沈桥收拾了一下面前堆着的演讲稿，也出了会议室。

“詹姆斯，经历过这批海拉细胞生产项目的所有相关人，我都给你找来了。我和你都想知道这里面到底怎么回事？但在谜底被解开之前，我也认为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为这个谜底所造成的影响，我们是无法预知的。”邓宏远说。

詹姆斯听了，回头跟一位黄发碧眼的姑娘说:“莉斯博士你留下，其他人可以去外面喝些东西，谢谢各位。”

“好的，詹姆斯。”那位叫莉斯的女士回答道。

屋子里最后只剩下了五个人，中方是邓宏远、董翔和焦婧，美方则是詹姆斯和莉斯。

在刚才听到邓宏远提到海拉细胞时，焦婧心里一惊，但表面上她还是尽量表现得很镇静。

会议继续了。

“我们在拿到你们发过来的细胞后，除了一部分用于自己的疫苗生产，也转销给了其他三个客户。在我们用这批细胞制造疫苗时发现，它们的分裂速度与活性，要高于以往所有使用过的细胞分裂速度的十几倍甚至几十倍不止。最初，我们曾认为这是你们为了赶进度，在细胞培养液中增加了促进分裂的特殊配方，但我们都知道，那样做会因为过度催化细胞分裂而导致细胞生命周期的缩短，于是我们继续观测这批细胞生产出来的疫苗的生命周期，结果超出了我们的预料，新生产的疫苗，其生命周期竟然比此前所有的疫苗生命周期都要长。”詹姆斯歇了一下说，“同样的事，发生在了另外两位客户那。”

“是的，它们增长得很快，那种增长似乎呈指数级的，占领了我们一个又一个空培养瓶。更令人惊奇的是，但凡使用这批细胞做的实验，获得实验结果都要比同条件下使用其他细胞更早和更好。”莉斯接着说。

“并且在我们这里，越来越多的研究员们和客户经理发现了这种情况，他们都在不断向我汇报这批细胞的不同之处。”詹姆斯说，“所以，很显然，我们想知道，你们是如何生产出这批细胞的。”

“董主任，你来回答一下吧？” 邓宏远说。

“好的邓院长，实际上我们都是按照正常的生产流程，以常规的培养基，上层覆盖海拉细胞。培养液是从美国进口的。只是为促进细胞分裂加速，我们加了一些激素作为催裂剂。其他的基础环境也都是采用的国际标准。”董翔说到这，停顿了一下。

“我们做这些工作都是按照标准流程执行的，有日志记录，可以回溯。”董翔说完，喝了一口面前的茶水，那茶的味道，似乎并不合他的口味，让他不自觉地砸吧了下嘴。

然后，董翔接着说道：“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原材料是贵公司提供的。”

“那按照董博士的说法，这批问题细胞的源头是在我们这？”莉斯问道。

“也许，你们的原料里就已经混进了其他不明成分的杂质，或者是细胞原料本身就具有这种变异特质。这是很正常的，至少在生物科学领域，人类也没有做到绝对的可控，这你我都知道。”董翔说。

“我不知道！董博士，细胞原料在被采购前，要走多少的检测流程您知道么？而且采样的精度和准确度都是有明确要求的。杂质？笑话！在精确的配方下，多和少了某种原料，都会影响细胞的活性和分裂速度，即便真的混进杂质，那结果就不会是现在这样，而是细胞全部死亡！” 莉斯说道。

“二位，首先这件事目前看影响是好的，所以现在绝不是在追责。我们的目的是希望各位仔细回想一下各自参与的流程，找一找哪个环节中出现了异常，导致了预料之外的结果。” 邓宏远说。

“既然这样，我建议组成联合调查组，我推荐莉斯和董翔共同担任组长，对这批细胞的整个生产环节做一个调查回溯，直到找出其中的原因。”詹姆斯说。

“我同意，另外我建议焦婧可以作为副组长，提供一些必要的支持。”邓宏远说。

“好的！邓院长。”焦婧回应道。

晚上，研究院为到访的美国客人们举办了接风酒会。

会场在院食堂的VIP厅里。

焦婧是最讨厌这种场合的，于是请假没去。院里只得安排老范替代焦婧陪酒。

在酒席上，莉斯和老范正巧挨着。

“你好像不太愿意表达，就像很多中国人一样？”在静静坐了很久后，莉斯问老范说。

“抱歉啊，我们底下做研究的，基本都是这德性。”嵇丛凉回答道。

“德性！德性是什么意思呢？”莉斯问。

“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样子、状态、性格。”老范说。

“汉语确实很奇怪，一个词总是能代表多种意思，但用起来还奇迹般的顺畅。”莉斯说。

“也不是所有的词都是这样，一些固定的成语，比如说长生不老，只代表人一直活着，永远不会衰老，不会死去的意思。”老范说。

“你想长生不老么？”莉斯问。

“想又怎样，那只是奢望而已。”老范说。

“但是你们却正在研究如何实现？”莉斯忽然问道。

“什么意思？”老范不明白了。

“我要祝贺你，范先生，你们发现了比海拉细胞更伟大的永生细胞类型群。”莉斯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范很诧异。

“你会知道的！”莉斯说。